1.
夜夹裹着雾气笼罩住整个城市,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如蝙蝠一般活跃起来,有人因此快乐,有人因此堕落。
我爬上梯子,把脸贴在木板的缝隙处,有湿漉漉的气体进入我的鼻腔,甜丝丝的凉。远处灯光影影绰绰中树影婆娑,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魔鬼。在附近不断踱来踱去的两只脚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黑色的运动鞋卷起来的土落到我的鼻尖,吸到了鼻腔里,像一只虫子在蠕动。我捂住鼻子,顺着梯子滑了下去。熟练地抠出缝隙里的那块活动的小石片在墙上挨着画上一条横线,用手拂过那些密密麻麻,第1108天的夜晚,和往常一样来临了。
我把石片前端在墙上突出的石块上摩擦,隔壁的女孩已经停止了哭喊,只剩下小声的抽泣。总有一天她会习惯,只在痛的时候才会发出本能的喊叫,其他时间都会默不作声,像我一样,或者像小景一样一直喋喋不休地讲,再或者,像蝶蝶和肖灿一样永远地闭上嘴。
也许因为打磨过太多次,石片前端薄而锋利,刀子似的,我轻轻地在手臂上试了一下,一道红印,瞬间流出血来,我把伤口放进嘴里舔舐,又把石片重新塞回墙里。坐回到角落。
“阿棉,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你还记得嘛?”小景凑了过来,她目光呆滞,身上只穿了一件吊带裙,膝盖上面有几处暗红色的血渍。
“不记得!”我想尽快结束聊天。但如果一个人曾推你进入深渊,除了恨他自是至死也不忘的。但我害怕死,我抱住膝盖仰头望向上面:有未了心愿的人都不能死。
小景不理我,开始唠叨, “他高高的个子,喜欢穿白衬衫,蓝色牛仔裤,戴金边眼镜,一笑牙齿洁白又整齐,用温暖的声音问……”
2.
“小姐,你需要帮助吗?”
我抱着双肩,湿冷的寒气还是渗透到骨头里,在缝隙处结出冰碴来,我上下牙齿碰撞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响,扭头望向说话的男人。
他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黑色风衣,背着双肩包,骑在一辆FRW的自行车上,一只脚撑着地,微笑着看我,眼睛里有暖暖的光在流动。
“不,谢谢……”我恐惧陌生人,就算他是个阳光的大男孩,也无法让我产生靠近的念头。
我匆匆拐过一个街角,希望白石能来找我。再转过两个街角就能到麦当劳了,我可以要一杯热奶茶。不……我没带钱包,手机也扔在家里。如果白石不是一直抱着手机打游戏,哪怕他听一句我的话,我就不会摔门而出了。或者我带着手机也好啊。
“小姐,真的不需要帮助吗?”他又骑到了我旁边,不待我回答抬了抬下巴,“喏,前面就是派出所,要不你去那里看看?”他说完对我莞尔一笑,趁着绿灯骑车过了斑马线。
我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和短袖衫,鬼使神差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喂,可以请我喝一杯奶茶么?我,现在很冷!”
这就是命运对我开的一个最大的玩笑,我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在一分钟前才刚刚见了一面的陌生男人放松警惕。
他把风衣脱下来披在我肩上,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转过两个弯,拐到麦当劳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巷口亮着昏黄的路灯,店门外挂一只红灯笼。他在前面回过头来对我笑,露出六颗洁白又整齐的牙齿,声音温暖又甜蜜,充满着值得信任的魔力,“就是他家的奶茶最好喝!”
温热的奶茶顺着喉咙温暖到胃里,我眼皮开始发沉,努力了几次还是掀不开,我没来得及后悔,更来不及思考和求助,就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了,旁边跪着小景,她正瞪着大而圆的眼睛趴在我脸上十厘米处盯着我。
“你醒了?”小景看到我睁开眼睛略带警惕地向后退了退。我忍住头痛就着昏暗的光线打量周围,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3.
隔间里的女孩被丢了出来,跌落到我和小景面前。她苍白的脸隐藏在黑漆漆的长发后面。小景上前去扶她,她机械地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退。小景帮她把头发向后拨开,她嘴角淌出一抹红色,肿胀的脸颊上挂着泪,像一只受惊的鸟儿。
“别怕,别怕,陆洋,他除了脾气不太好,对我们比较严格以外,其实是个好人……”小景一直说他叫陆洋,可我记得他说他叫林白。小景一次次描述他的样子,我确信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夜完全黑了下来,女孩越过小景的肩看向我,我把头别过去,不与她对视。隔间传出动静,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该是走了,在不久的明天又会来很多戴着面具的人。而我们都生死未卜,我们都是恶魔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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