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奇怪,常常梦见不可思议的事。比如说我昨晚梦见儿时的伙伴,知道他们每个人的清晰模样,居然还能清楚地念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然而,他们才九岁多就离开了人间。他们是溺水死的。
听说是在夏天,他们一起六个,瞒着父母,以为自己水性好,结伴到长江边上游泳。小小的年纪,真不知天高地厚,结果,全被江水吞噬了。
因为,我搬了家,转了学。时隔半年才知道,其实,我和他们也只是认识了半年。
这一晃,过去五十年,恐怕没人会记起他们。
可偏偏我居然会梦见了他们。
俗语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我这没来由的梦,难道是梦见鬼了?说起鬼,我想起中学时,我们班到农村分校去参加学农劳动,为期一个月。
记得那是一个五月,我们来到墨水湖分校,没错,就是现在的动物园。
那时这动物园还是一个孤岛,唯一一条土路通向那个地方,路中间是大铁门,铁门上方是一个铁艺牌匾,上写着农村分校,进去以后就是所谓的校园了。
男女生分开,各自一个长长的大寝室,像工厂的厂房。
两个人一张床,我们的五十三个学生,晚上就睡这儿了。说是参加劳动,其实也没做什么事,隔三差五去田边拔个草什么的,几乎白天都是学习知识,做功课,晚上就是自由活动,不能出大门,不准靠近湖边。
夜幕降临,通常女生胆小,天黑以后是不敢出寝室的,除了聊天八卦,就是齐声唱歌了。
而男生呢,好动喜玩,怎么能被这闷湿的房子困住,大家就在这岛上玩的捉迷藏。岛上的面积太大,总不能到处躲吧,大家一商量,不许超过大片的菜地。这个范围就小了许多,只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于是,大家开始寻找各自的藏身之处。我寻到一些土包子地方趴了下来。剩下寻找的五个同学报完数,赶紧开始了搜寻。天黑咕隆咚的,只有寝室亮着灯,女生们还在开心地唱着歌,伴着湖边的一阵阵蛙鸣,还有草虫的鸣叫。
我趴的那个地方有许多蟋蟀,鸣叫声很大。假如大家玩斗蟋蟀的游戏,没准就可以在这儿找到蟋蟀头。
这时,四周都被黑夜笼罩着,这给寻找的同学增加了不少难度。可不大一会儿,天上的一轮明月又从云里钻了出来,大地忽地明亮了许多,很多同学都被发现,最后只剩下我了。
远远地我听见同学们在四处找我,还有不少同学朝我这边仔细张望,就是不寻过来。我得意地笑了起来:笨蛋,走过来就看见了,怎么这样笨。我趴着趴着,居然睡着了。
当几位老师带着手电筒找到我的时候,还做着美梦呢?
“快起来,回去睡,你还真以为你是鬼啊。”班主任把我拉了起来。
“你这孩子,藏猫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啊?”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了看四周:啊,我的妈妈啊!原来是十几个坟头,难怪同学们都不敢走过来呢,我居然还睡了一觉。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好,满脑子出现鬼影。
后来听老师说,这湖上曾翻过船,船上的十几名男女掉到湖里,没几个能活下来。
鬼,我是不怕的。我害怕的是装神弄鬼的大活人,那才叫可怕呢。
有一次,走在一个黑暗的小巷,冷不防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咳了一声。
当时吓得我魂飞魄散,撒腿就跑。
跑出黑暗处,有月光,借着光亮捡了一块大砖头,想回头查看。
只见一个老人提着裤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吓着你了,我只是在巷角方便一下。
说到这里,我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来结束我这段梦引出的回忆吧。
“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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