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

刘南山，1982年生于雄县，曾入选《诗镌》《新诗品》等。

就在恍恍然的一天夜里
哥德跑去戏弄孔圣1的发型
我乘渡轮误驶入蓬莱
那如云堆积着飞檐连碧
起鼓般浮现的一丬老建筑
倏地从旧时节心湖星眼中走来
仿似黄粱龙2的“小桃”言归3

当新识老人，如目明的博尔赫斯
为我口述游方之三事4
指点新知仅靠气息攀谈雨无正5
并立时表演喝茶前的吐纳
窗外，一树黄梅如铜铁士兵挺立
我从他的仪式与冬的雪女中
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将马上抵达神曲中但丁的年纪
我，如今名自我号灵魂
诞于一丈蜀锦织就的卵形湿地
寰宇省天帝县金枝乡
如果有人问这儿是哪里
那么他就应该读读佩德罗•巴拉莫
从死亡里扯出“巴托比”做个出身

假设他不想读书
那就告诉他
彼地藏于脐上三寸心之国
五脏省与大脑特别行政区的交界处
这里的守卫长官姓喉名悟空
由孔子册封，眉寿诸侯
擅使一双天马流星拳

在他治下，我生而无异
被星辰之力牵引
如桃从水边生殖树上自然垂落
少年时，却梦中离地三尺地仙般飞行
后曾寄学于校，跪滚于公司
宛若泼皮般在金汤世里
炸三炸，蘸成外焦里嫩之酥鸡

可怜事至今日，只悄悄6在棂前
白昼中观看一只鸡认命
在棺前表演“扑棱棱”独立
一只乌7鸟靠相近形体错煽翅膀
“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8
比喉官阶稍低的心自空耳语我
立刻死去，不然必将遗下百年孤独

就此坦白，假如走了人世一遭
最终还要拿去曾时常交换的烟视
那我会记起青梅竹马的小桃
我曾称她为母姐
前几年在露水上交颈换过天鹅
据称她已去俄罗斯2045做了阿凡达
却此刻俨然躺在棺里朝宗12

直到我办完事回返京城
从雾霾中认清她一双双泪眼
才发现这透骨薄纱自有靡靡好处
仿似斯金纳箱，以电击
创造蔚蓝的兰波灵气
令伦敦雾霭仿似天庭仙境
让人可为死再加一件合理葬衣

呜呼，哀壮草之多艰因熟人之多奸
冷眼看这吹起的可畏9之世:
多少人沉醉于吉尔伽美什计划
宁愿化身处男弗兰肯斯坦
变自身，一跃而为alba兔
也不愿学我堂吉诃德
为瘠地的五斗米而起义于秦

能说是因为砍杀太多
所以有点点怕累吗？
怕累，也不想扯开嗓子说
这是人类本质吗？
若人人是上帝，则如何
掀起洪水，让其如语言般轻易
统治人类再万年？

对抗如洪峰涌来的自由理性
唯有去阴间专访狄德罗
借《百科全书》提升的劳动
奉疯庞德为新戈多
赞颂这“暗里金”时代：
在法语里把国王降格为厨师
在英语里把国王降格为编织10

切记，莫把邻人当成你自己
不然毛利人则会
吃掉莫里莫奥人的尸体
就像检查官吞下囚犯的头发
那该如何应对这汤汤11大世
《丘处机的战事》里说
只要有梦，少年时精气可逆

2015.10.29，2016.4.22

1、孔：诗经中多做“非常”解。孔圣在《十月之交》中做“特别聪明”意。
2、龙，诗经中多通“宠”。
3、归，出嫁。
4、三有事，有事，即“有司”，国之三卿。
5、雨无正，诗经中忧国事之作。
6、悄悄：忧思貌。
7、诗经训乌鸦古人认为吉祥，常聚于富户人家的屋上。
8、比诗经更古时的农业咒语。
9、畏，诗经中常做“爱”意。
10、理查德·桑内特《匠人》一书中，指出狄德罗的《百科全书》排序条目时，“按照字母排序的方法强化了认为手工劳动和其他更为高尚的职业同样值得尊重的观念。在法文里，roi（国王）和rotisseur（烤肉厨师）挨得很近，英文里，king（国王）后面紧跟着knit（编织）……这种编排方式把国王视为普通的条目，从而降低了它的权威”。
11、汤汤，诗经说多言水盛貌。后，明宋濂 《凝道记·终胥符》：“今四海汤汤，未知所底定，先生之辙迹将安之乎？”中，汤又通“荡”。
12、宗，本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