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牢骚太盛防肠断

有一句名言我很喜欢，是毛泽东同志奉劝柳亚子先生的话，“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它来自1949年4月毛泽东写的一首诗《七律 和柳亚子先生》：

“饮茶粤海未能忘，索句渝州叶正黄。三十一年还旧国，落花时节读华章。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既然是诗词唱和，那么柳亚子先生也有一首诗。这事得从头说起。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新政协遂决定在北平召开。1949年2月，毛泽东电邀柳亚子先生到北平，参加筹备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3月18日，柳亚子先生携夫人到达北平。当时，柳亚子因对参加新政协的一些安排不满，又因为想到香山碧云寺孙中山灵堂祭奠却没有专车，颇有牢骚。遂于3月28日作诗《七律 感事呈毛主席》，向毛泽东倾诉。其诗曰：

开天辟地君真健，说项依刘我大难。夺席谈经非五鹿，无车弹铗怨冯驩。头颅早悔平生贱，肝胆宁忘一寸丹！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

这首诗用典较多。首联有2个典故。说项：唐代杨敬之器重项斯，曾作诗说：“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后多把替人说好话，吹嘘扬名者为“说项”。

依刘：三国王粲年青时曾到荆州依附刘表。后多把投靠有权势者为“依刘”。两典联用，泛指奉承巴结别人。

颔联又有3个典故。夺席谈经，出自《后汉书·戴凭传》，汉光武帝令群臣能说经者互相诘难，说不过的就将席位让给辩论的胜者。戴凭凭着渊博的知识，当仁不让，一连赢得50余坐席。

五鹿，指代五鹿（地名）的充宗，受汉元帝宠幸。元帝令其与诸儒论经，充宗凭借权势，口若悬河，诸儒莫能抗，皆称病不敢与会。

无车弹铗，战国时齐国人冯驩投到孟尝君门下，因待遇低，出无车，食无鱼，就作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车”、“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孟尝君都照办了。后来他为孟尝君谋划三个落脚点，即著名的狡兔三窟。

尾联也有1个典故子陵滩。东汉严光，字子陵，与汉光武帝刘秀是同学。刘秀即帝位后，授严光以高官。光不屈就，乃归耕富春山。子陵滩因严光曾在此垂钓而得名。

总体意思就是：你（毛泽东）开天辟地开创新中国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但逢人便说你的好，依附权势，对我来说是非常困难的。我有真才华，并不是倚靠势力徒有虚名。可是我出门没有小车，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只好学冯驩那样弹铗发发牢骚。尽管革命热情淡薄了一些，但我仍保持着一片赤胆忠心。等到南方胜利消息传来，我将回老家过严光那样的隐居生活。

毛泽东同志阅后，即指示有关方面对柳亚子的生活问题做了妥善安排，让其由东交民巷六国饭店迁入颐和园居住。4月29日，又作此诗委婉劝诫。

针对柳亚子自负才高，对待遇问题发牢骚，并作诗书面呈报。毛泽东作诗唱和，一方面是以诗会友，另一方面也是委婉劝诫，重点是劝诫！

首联，回忆1926年相交之事，当时一起出席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曾同座饮茶；又回忆1945年相交之事，当时重庆谈判，柳亚子索诗词，作者手书《沁园春 雪》相赠。这两句诗写两件事，表明作者对过去的事情记忆清楚，是珍视友情的。柳亚子读到这两句，也会会心一笑，老毛是记得我们之间的友情的！这奠定了全诗的基调，好比是在友好的氛围中谈话！

颔联，从自己1918年初次来京，到今天1949年，已经31年。所以说三十一年还旧国。由回忆过去写到眼前，现在大家相聚在北京。落花时节读华章，一是点明时间，二是对柳诗的美称，表示赞美！

颈联，在首联颔联的铺垫下，颈联转入要说的话，也就是劝诫的话：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这是批评，也是劝诫！风物长宜放眼量指出，社会上一切事物总是应该、随时应该大度一些，眼界要宽些、远些，去衡量，不要计较个人利害得失，应以国事为重。如果上句是批评，下句劝说，则既道理深刻，又显得语重心长，殷殷期望。

尾联，针对柳亚子回老家隐居的想法，结合柳亚子已经住进颐和园的现实情况，用昆明湖（当前住地）对比富春江（隐居住地），字面意思观鱼胜过富春江，隐含的是，在北京比隐居好，希望柳先生不要回乡隐居，安心留在北京共商国是，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出力！

柳亚子发牢骚，毛泽东同志马上派人解决了住行相关问题。一个月后以《七律 和柳亚子先生》唱和诗词，委婉加以批评和劝诫，这办法符合柳亚子的身份和特点。如果以国家主席的身份，找柳亚子谈话，板着面孔说，你如何如何，党和国家目前还很困难，当前已经很照顾你了，你要好好为新中国工作，为人民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估计这样以势压人也行，但柳亚子心理服不服，不好说！以诗歌委婉批评和劝诫，柳亚子应当是心悦诚服，据说后来柳亚子有“风度元戎海水量”的诗句。这件事不大不小，毛泽东以诗词唱和，委婉批评劝诫，收到了理想效果，成功团结了以柳亚子先生为代表的一批民主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