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人玫瑰

高尔基在卡普里岛休养的时候，他儿子去看他，在园里种植了几株花。儿子回去了，花长在花园里。高尔基给儿子写信说：“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我们都要留给人们美好的东西……”是啊，人要学会给予，把那些美好的东西给予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芬芳起来。

以前，到了暑假，我经常受邀去参加学术会议。那时候腿病还不像现在这样严重，拄着一支三脚架独来独往。出门前，我要在钱包里塞进些一元、两元、五元的票子，一方面是自己购物方便，另一方面是车站地方，要是有人伸手过来说：“行行好”，需要帮助，我可以拿出张票子来帮助他人，尽一点微薄之力。我是想，人海茫茫，行走在外面，谁都会遇到困难，方便别人，也就是方便自己。

有一次从腾冲开会回来，夜班车停在昆明东站。天刚亮，旭日还没有升起来，这里已经沸腾了。古时候是“鸡鸣早看天”，现在要改成“鸡鸣早乘车”，大街上人来人往。摆摊买卖米线、饺子、汤圆的，出售水果小食的，吹着口哨兜售儿童玩具的，一派喧嚣。因为才下车出来，我在椅凳上坐了一会，休息后站起来，去买碗汤圆做早餐。忽然跑过来两位小孩，一男一女，给我要钱，不远处站着个中年女人。我每人给了他们两元钱，两个孩子转身向那个中年女人跑去。我递过一张10元票面的的钱给卖汤圆的老板娘，她说汤圆四元一碗，找我六元。我忽然想，那两个孩子也许还没吃早餐，走过去，再添给孩子每人三元钱，嘱他们买碗早餐吃。我教书一辈子，见到孩子就有种亲切感。就在这时，那位中年女人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连连说：“谢谢大老板！谢谢大老板！”我说：“快起来，我不是什么大老板，我只是个教师。”

我的一套教育著作印出来了，去拜访一位私立学校的校长，顺便带套书去送给她。我和校长坐在树荫下喝茶、聊天，一位女老师送来盘洗干净的苹果。操场上有一群学生在做游戏，阿姨带领着。几个男生模仿青蛙的叫声，几个女生模仿天鹅煽动翅膀的样子。这玩的什么游戏，我不知道。这时候，一个小女生不知什么缘故，从集体里溜出来，带领他们的阿姨没有发现。小女生看见我这个陌生人，忽闪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我微笑着看看她。拿起一个苹果，削去皮，请她过来拿去吃。小女生见我态度友好，没有迟疑，接过苹果，立正站好，弯腰鞠躬说：“谢谢老师！”我回礼说：“不谢，小朋友好！”

明老师在一所山区小学教书，现在是某中心校的领导。好几年前，在一家山庄吃饭，我们相遇了，相识了。聊起来，他说他写了篇教研文章，想请我帮他看看。这是我的专长，帮老师看看稿，实际是修改，经常的事情。我帮许多老师改过稿，有些是本地的，有些是外地的。稿子改出来，自认为可以达到发表水平了，还要帮他们寻找熟悉的编辑，写封推荐的电子邮件连同修改稿寄出去。

后来，我帮明老师修改的稿子发在一家教育杂志上，还被收入本地教育志书。以后他写了教研文章都会请我看看，用他的话说叫“把把关”。这当然是明老师谦虚了，他有水平，教研文章写得不错，我知道。

一个周末，我儿子从远处回来，一家人出去吃饭，在餐馆里再次见到明老师。他们今晚出来吃饭，是因为儿子过生日，一家人在这里相聚庆祝。明老师请我和他们一起进餐，我一再婉拒，可盛情难却，最后恭敬不如从命，跟着明老师过去。明老师很是热情，赶紧张罗着添菜。我说：“明老师，如果要添菜，添盘黄瓜就行了，别的不用。”退休以后，遵医嘱，为了控制体重，我基本处于过午不食的持戒状态，晚餐吃条黄瓜。

这本是一件餐桌上的小事。过了几天，我开着电动轮椅在原野上散步，忽然电话响起来，一看，是明老师打来的。他告诉我，他从永宁开车上来，在街上买了一罐当地酿制得很好的面酱，去菜市场买黄瓜，准备一并送来我家。遗憾的是集市上黄瓜卖完了，没买到，只好先把面酱送过来。此一刻，我真的很感动。明老师是个男老师，但却心细如发，记住我的生活习惯。我喜欢吃黄瓜，不忘给我带来黄瓜……

2016年，我的教育专著《做个爱思考的老师》出版，发给全县教师。对于这部著作，别人以为稿费有多少，那是外行了。在当今这个社会，这样的学术专著能由教育局出资印出来，已经相当不错了，我是半分稿费也没得到的。我想多印200套来送朋友，一位学生知道了，特地送来一笔钱，说：“老师，我在外面做好事都要做，这200套书的钱我来付，到时给我几套书就行了。”

我在全国各地都有教师朋友，有些是开会认识的，有些是发表文章认识的。他们知道我的著作出版，纷纷发来信息，希望我能送书给他们。好嘛，这是计划中的事情。那时，村里还没有快递公司，每个快递我都要坐出租车到县城去办理邮寄业务。两百套书寄出去，仅只车费、邮寄费就高达数千元，全是我来支付。很多老师收到我的著作，过意不去，要微信给我付款，我说：“就免了，把书送给你们，也就等于把我的教育思想送给了你们，双赢的事情。”

后来，《教育文摘周报》要向全国教师推荐我这部著作，阅读过这书的老师，写了自己的读后感发给编辑部，说了许多赞扬、敬佩、向我学习的话。编辑部择要用了两个版面，把这些读后感连同我的书讯一并发表出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