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陵城外,大雪纷飞。黎苑秋坐在茶楼窗边,听着说书人的声音。“圣上病重,朔王萧承朔征战三年得胜而归,百官敬佩百姓爱戴,被封为历朝权柄最盛的摄政王。”“更有传言,摄政王本与将军府二小姐定下婚约,却移情丞相府独女周雪落,只怕这王妃的位置,要换人咯。”有人在旁接了句话:“摄政王骁勇善战,周姑娘医术无双,本就是佳偶天成。”咔嚓!黎苑秋掌心的茶杯发出碎裂之声,滚烫的茶水瞬间溢出。她垂眸看着发红的手心,心底却一片寒凉。她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夫婿萧承朔,在征战一年后遇到此生挚爱,那人却不是她。而是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周雪落。可相识十年,萧承朔一直对她疼宠有加,她以为那是心照不宣的爱意。甚至三年前出征那日,在天佛寺的梧桐树下,他还珍重的在她额头烙下一吻。“苑秋,等我回来,定娶你过门。”可如今,萧承朔忙里偷闲买了糕点去的是丞相府,去姻缘庙求签带的是周雪落。黎苑秋鼻尖发酸,低喃出声:“那你对我的承诺,又算什么呢?”马匹嘶鸣声骤然打断她的思绪。黎苑秋往窗外看,正好看见萧承朔扶着周雪落下来的一幕。她从不知道,原来生性淡漠的萧承朔,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或许黎苑秋的视线太过炙热,萧承朔若有所觉的抬头。视线相撞的那一刻,黎苑秋下意识就想扬起笑脸。可萧承朔却淡漠收回目光,带着周雪落转身离开。黎苑秋怔住,随即抬腿朝两人追了过去。片刻后,她拦在两人面前。萧承朔停下脚步,不着痕迹的将周雪落护在身后:“有什么事?”他这样防备的姿态,让黎苑秋疼的心脏发抖。她勉力扯开一抹笑:“你每次出征回来,都会给我带小玩意的,这次,没有吗?”萧承朔眉心蹙起,寒声道:“从前本王是怜悯将军府人丁凋落,如今将军府日渐兴旺,还请黎姑娘莫要像个乞丐一样跟本王伸手讨要东西。”“免得旁人笑话将军府,连这些小玩意都拿不出来。”“至于婚约,不过是长辈戏言,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日后你我,各行其道。”黎苑秋如同被人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恍惚起来。眼看着萧承朔牵住周雪落的手就要走。黎苑秋心里一慌,下意识想像从前那样拉住他衣袖。萧承朔身形后撤,墨眸冰冷:“黎姑娘,此处不是挥鞭策马的军营,还望自重。”他眼底的厌恶清晰明了,黎苑秋的手难堪的停在半空。她看向站在萧承朔身边安静如水的周雪落,又看了眼腰间垂下的长鞭,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黎苑秋忍住眼中泪,退到一边:“王爷恕罪。”两人从她身前走过,带起的冷风直吹心脏。在街边站了许久,直到浑身冷透,黎苑秋才踩着雪回了将军府。让她意外的是,今日的将军府,不仅有二哥,连嫁出去的姐姐也在。黎苑秋踏上台阶,问道:“姐姐今日怎么回来了?”黎雲清看着她,眉眼柔和:“自然是为了你。”黎苑秋心里一沉。这时,站在一旁的黎长铮开口:“你们跟我来。”黎苑秋跟着二哥穿过长廊,看着他推开了祠堂大门。祠堂里,长明灯不灭,照亮无数牌位。黎苑秋脸色肃然的走进去,跟着兄长叩头跪拜。等她直起身来,却见二哥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她。“苑秋,自父亲跟大哥战死沙场,我执掌黎家已有五年,忠君爱国从不敢忘,但萧承朔不顾婚约让你难堪伤神,二哥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祠堂外寒风呼啸,祠堂内却寂静一片。许久,黎苑秋深吸一口气:“不必了二哥,等圣上醒来,我便去求他退了这门婚事。”
第2章
十二月初七,年关将近,太医署传出风声,圣上醒了。黎苑秋收到消息,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才命人备马,入宫面圣。太极殿内。久病不愈的皇帝脸色苍白,但看见她,仍是笑了。“承朔才回京一月,秋儿竟得空来见朕,真是稀奇。”慈爱中带着揶揄的语气,让黎苑秋心头一颤。从她有记忆开始,眼前这位坐拥四海的陛下一直对她很好。她儿时在尚书房跟公主皇子打架,陛下第一时间赶来抱起的是自己;少时拔了皇后亲手栽在太清池的莲花,结果第二日陛下就送了好几盆去将军府。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全是陛下润物细无声的关怀。黎苑秋鼻尖一酸,重重叩首在地:“臣女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成全。”皇帝沉声道:“且说无妨,无论何事,朕都会为你做主。”黎苑秋忽然想起,她表露出喜欢萧承朔时,陛下还抚掌大笑,说以后要当她的证婚人。可如今,自己却要生生断了他这份欢喜。黎苑秋心痛难忍,愧疚、苦涩齐齐涌上,竟让她一时失语。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终是开口。“臣女自认愚钝,难与摄政王相配,恳请陛下下旨,废除婚约。”太极殿内,突然寂静。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黎苑秋,她明明该活泼张扬,此刻,怎就委屈至此?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此事,朕明日给你答复,可好?”黎苑秋眼眶骤红,她再次叩首:“谢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福寿安康。”她走出太极殿时,正好看到从台阶下走上来的萧承朔。黎苑秋一愣,飞快的低头掩饰住自己泛红的眼。萧承朔在殿前站定,声音冷淡:“黎姑娘。”而后他朝太监总管道:“本王有要事与皇兄相商,烦请苏公公通禀。”随着苏公公脚步离去,太极殿前,唯有风声。黎苑秋低着头,看见的,除了皑皑白雪,便是萧承朔的玄色衣摆。不多时,苏公公出来了:“王爷,陛下宣您进去呢。”萧承朔抬步就走,与黎苑秋擦肩而过。这一瞬,黎苑秋习惯性的竖起耳朵,想听见他说‘你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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