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很小,被岁月风干了似的,藏在被褥底下,现不出轮廓。
她的牙已经掉光,面颊深凹,嘴努来努去,尖下巴一翘一翘,钩着空气,不知疲倦。
她的声音破碎、含糊,似呻吟,又似唱歌。
女儿把耳朵凑在母亲嘴边,一边听,一边淌泪。女儿说老母亲没有糊涂,脑子里清明得很。
“我身上不好过呀,到底怎么办呀,那些医生只晓得要钞票呀,帮我看不好呀。”
“我滴娃儿好心肠呀,就是我要死了呀,我死了就陪老头子去了呀,活了这个年纪呀,也活够了呀,不能拖累小孩呀。”
“孙女出去读书了呀,我好想伊呀,我几时才能看到伊呀,我要死了呀,我看不到伊了呀。”
她喃喃自唱,声音越来越弱,渐渐不闻,只有嘴唇一努一努,下巴一翘一翘,钩着空气。最后她不唱了,陷入沉睡,一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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