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你有啥打算？回三四线家乡小城，还是留北京？”
“当然留北京了。趁年轻当然要在北京好好打拼。回家那种没有夜宵没有夜生活，20岁就看到后半生的日子，我才不要过……”
毕业前和闺蜜商量好的未来规划还在耳边回响，现实就来狠狠打脸。
“哎，哎，我说姑娘，醒醒，到站了，该下车了”
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我，揉揉眼，环视一周，空无一人，望向窗外，黑夜中藏着点点灯火，找了好久，才发现司机大叔正坐在驾驶室里，回过头跟我说话。眯缝着睡眼惺忪的眼，歪过头冲师傅:“师傅，到哪个站啦，车上怎么没人啦？”
“终点站到咯，小姑娘快下车吧，我也要早点回家睡觉咯”
“哦好，真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
我拎着包，带着满身疲惫，步履匆匆下了车。
脑子还是不清醒，在冷风里瑟瑟发抖了一会，总算想起来，哦对，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四周看了看路，找到站牌，打开手机手电筒，瞬间瞪大了双眼，哎我去，这是哪？！为毛我走了这么多次，这个地从来没来过，不会坐错车了吧？
带着疑惑又重新看了遍站牌，恨不得用手点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像是要把字刻在脑袋里似的。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亦或者两者都有吧，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坐错车，就是那趟车没错；不幸的是……嗯，方向坐反了，而且由于加班太累在车上睡着了，坐过了十几站，而这趟车是末班车。
深秋夜晚十点多钟的北京，我一个人，站在偏僻的从未来过的站牌旁，瑟瑟发抖，微弱的手机手电筒里的光，只够照亮我的上半身和疲惫的麻木的略显苍白的脸，找不到回家的路。
刺痛在身体里蔓延，比身体更冷的，是心。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苍凉，什么叫绝望，我感觉我被这个城市抛弃了，她的繁华她的雍容她的热情她的活力与创新，她的前景她的机遇她的文化底蕴她的人脉与平台，她的所有都与我无关，我只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和荒芜，我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这里不适合你，这个城市不欢迎你，回去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回家！我等会回去就收拾东西，明天就去交辞呈，买上后天的火车票，我就回家，这破城市，不伺候了，爱谁谁！
对着渐渐升起的月亮发了通誓，疏散了我大部分的愤懑，挥挥手打了个的，回去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也并没有像誓言那样辞职回家，我依旧耗费着巨大的时间成本，冒着被踩掉鞋被闷死在衣袖间的风险，在车站与公司间穿梭，在与拥挤的匆忙的人群对抗，在两点一线中徘徊。
不是因为什么成人的世界不相信眼泪，也不是因为什么梦想和野心，可能只是因为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很丢人吧，毕竟向往了这个城市这么多年，这个城市承载了我那么多美好的期待，就连爸妈，说起我在北京找到了工作，都腰板笔直，说话声音都洪亮了许多。
自己做出的选择，跪着也要把它走完，不管前路如何，至少我选择过，就算没办法走到最后，也不会那么遗憾，如果一次都没尝试过，那才是真的遗憾。如果非要说没尝试直接放弃和尝试之后的无奈放弃，哪个更令人遗憾，我想大概是前者吧，因为未知，所以遗憾。
后来，工作渐渐上了轨道，虽然依然是经常加班（北京的白领，有几个人能绕得开加班，更何况是网络公司，加班更是家常便饭），但至少能比之前回去的早一点，工作得到了上司的认可，生活也不再一团乱麻，至于深夜加班坐错车满地荒芜的情形再也没有发生。
说了这么多，估计大家都觉得我最后留在了北京，过着和北京的普通白领差不多的生活。然而并不是，现在的我回到了家乡，干着一份钱少事多离家近的工作。
爱上北京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离开它，只是因为一件小事。
那天，我又照常加班，和同事们头脑风暴，策划一个新的方案。因为甲方公司要得急，确定主题后跟我们碰头的时间又晚，不得不连夜加班赶工。那晚的任务就是策划出初稿，第二天稍作修改后就要马上呈报。虽然时间紧任务重，但是头脑风暴的气氛还是很活跃，每个人都有新鲜有趣又实用的想法，想法经过生成-讨论-修改-再讨论，很快就变成方案被记录下来。
在热烈的讨论气氛中，突然，我的手机响了，大boss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和其他同事热烈讨论。我被那一眼瞥得双颊爆红，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并挂掉了电话，在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显示屏上显示的是妈妈，我并没有多想，顺手把电话向桌上一扣，继续和同事们讨论。
过了不到十分钟，电话再次打来，热烈的讨论也掩盖不了手机与桌面摩擦发出的响声，同事们纷纷扭头看我，那种目光带着疑惑带着不满还带着淡淡的嘲讽，我感觉我的自尊被放到了地上践踏，咬了咬牙，把怨气都撒在了手机上，甚至连手机都没翻过来看就直接按了关机，跟同事们道了歉，心里虽然还有些恼恨，但多少放下了心，恼人的电话终于不再响了。
凌晨一点，总算敲定了方案，我拖着满身疲惫回了家。虽然身体疲惫，但大脑忍不住兴奋，拿出手机想玩会，这才发现手机一直没开机。急急忙忙打开手机，又想起那两个被我挂掉的电话，刚要给妈妈打回过去，埋怨她不分时间场合给我打电话害我在同事面前丢人，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电话一接通我还没开口，就被妈妈的哭腔震得愣在了原地。
“姑娘啊，你干嘛去了，怎么不接我电话，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啥事了，你要再不接电话我都要报警了……”
我赶紧问她:“妈，咋的了呀，你先别哭呀，怎么啦，突然着急给我打电话？我没事，我好好的，你放心，这会在我屋里呢，你说呗？”
妈妈抽抽搭搭了半天才告诉我，这两天她和爸爸看新闻，看到好多女大学生或者白领深夜遇害、出事的，而且就这几天，一向治安比较好的家乡小城也发生了两起命案，案发时间都是在深夜，她看我天天加班那么晚不回去不放心，就打个电话叮嘱我，让我注意安全，不要加班，早点回家。结果我不接电话，怎么打也不接，最后还关机了，让她一直不停地胡思乱想，感觉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她都做好了报警的准备了……
哭诉到最后，妈妈的声音已经沙哑，我早已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在她那么深深爱着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在指责她，我在怪她，怪她打扰了我，让我在同事面前尴尬地抬不起头来，怪她戳破了我的虚荣，怪她揭开了我好不容易维持的体面，世间还有比我更混蛋的女儿么？！
我拿开手机，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平静了下声音，用最温柔的声音劝她:“”妈，别哭了啊，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不接电话了，也不会关机了，让你和爸爸担心。我也不会加班加到那么晚了，刚好这个地方我也呆腻了，我听你们的话，回家，哪也不去，就守在你们的身边，让你们天天能看得到我，到时候可别嫌我烦呀？”
于是我兑现了承诺，回家了。在爸妈能看得到的地方晃悠，他们放心，我也求个安心。不为别的，只因妈妈那段话:“姑娘哎，儿行千里母担忧，现在说这句话你体会不到，等你也当了妈，你就能感受到我们的心了。你想追求梦想我们不拦着，但是你也要为我们考虑考虑吧？咱家就你一个女儿，你跑那么远，天天加班加到深夜，多不安全呀。你不回家进屋给我们打电话，我和你爸就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你出了点啥事，给你打电话吧，又怕耽误了你的正经事。要不这样，我们也不强求你回来，你换个工作吧，不这么天天加班的，能早点回家的，哪怕工资少点也行，大不了我和你爸养你呗，别让我们提心吊胆了，好不？”
回来之后，看到那篇让无数人泪目的文章——《你爸在地上，而你在通讯录里》，突然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回来了，也突然意识到，什么梦想前途什么人脉平台，都没有你们对我来说重要。
“北上广盛不下肉身，三四线安不下灵魂”，这并不是我离开北京的理由。
对我来说，爱上北京需要无数个理由，离开它，让父母放心就已足够。
北上广/三四线，你们的选择是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理由又是什么？欢迎留言告诉我你们的故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