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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 第一章

泰拉 第一章

作者: 熊猫黑 | 来源:发表于2020-01-18 14:08 被阅读0次

    1.

    夜晚的海风带着潮湿的气味进入飞行者的鼻腔之中。

    安德鲁的臂膀有点失去知觉了,翅蹼无法再长时间的维持标准姿势了。他在这个夜晚已经飞行了太长时间。而且现在的天气也不是那么适合于飞行。

    他与海平面还保留了一定的安全距离,浪花还无法波及到身上的飞行服。可是现在天空中正在飘落着水滴,一点点的打湿着将飞翔的羽翼,情况可能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脸上的风镜也渐渐的被水滴给折射了视线,远处灯塔的亮光在这种被水珠折射的映射下显出了不规整的光芒。

    “真美…”

    安德鲁心中不由得赞叹道。恐怕全领地的飞行者都少有在这种天气飞行的体验,也少有看到这般在地狱的深渊口仰视光明的机会。

    低头看了看胸口的计时器,已经连续飞行了四个小时了。陆地也已在眼前了,大约再飞行30分钟就可以着陆了。在那之后自己就可以脱下身上的这身飞行服,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或者可以再翻几页书,带着充实的疲倦感进入梦乡。

    想到即将完成的工作,安德鲁心中充满了激动,挥动了一下双臂,改变了空气受力的角度,将身体往更高出拉。着陆地点在山崖上,必须要在适当的高度往下俯冲,才能平安的降落到那个地方。

    夜空中的月亮宣布着她的时代已经到来,并接受臣民的朝拜。飞行者的身躯不断的追逐夜之女王的踪迹,不停的向上攀附。

    飞行者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双眼渐渐的有点模糊。皮质的手套上的高度测量表指针不停的旋转,告知着此时的位置。

    还没有到那个点,只有到达了那个点。只有到达了那个高度,再来从那里降落才能算圆满的结束。

    风的呼啸声在耳边不停的响彻,这是对飞行者的赞歌。耳旁此时突然出现了水滴的声音,莫非下雨了?紧接着被另一个响声所覆盖。巨大的声响将飞行者几乎忘我的精神状态调整了过来,他低头望着下面的海平面,眼睛不由睁的大大的。

    翻涌的波浪在另一个巨大的身躯周围起舞,那景象犹如无数忠诚的侍卫摆出不同的整列守护着自己的君王那般。巨大的存在很快便再度进入了海中,造成更大级别的海浪被冲向天空,化作无数的水滴在空中飞舞。海水的咆哮可以掀翻安德鲁见到过的任何运输船。

    几秒钟之后它再度冲出海面,将整个身躯映射在半空中后再度进入海中。

    翱翔在上空的飞行者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搜寻着大脑中对于这样生物的知识,以及足以称呼它的名字。

    “虚空...鲸。”他下意识的张开嘴的时候,高出的寒风进入了口腔,带走了口中的部分水份。一股刺痛在嘴里蔓延开,缓了好久后才恢复过来。

    只有在古老的书籍中才出现的巨大生物,常年潜藏在海底。可能是这个星球最大的生物了。在海上捕猎的渔船也少有遇到它,只有最年长和运气最好的水手才能有幸远远的见上一面。即便这样,也够他们吹上一辈子了。因此它们常常被誉为幸运的象征。

    安德鲁此时见到之后才觉得之前听到的传闻都远远不及虚空鲸真正的伟大,优雅的身子和对海平面造成的冲击完全就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或者被奉为神明都不足为过。要不是现在双臂必须张开进行飞行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双手合一进行祈祷,感谢此生可以遇到的伟大奇迹。

    虚空鲸又一次钻出了海面,但这次的幅度并没有之前那么大。仿佛只是想静静的享受夜晚的海风与海浪。接着就将上班边身子裸露在海面上,缓缓的向海平面的尽头进行移动。

    安德鲁在它上方跟随了一段距离,此刻必须要与它分开了。他必须要倾斜身姿往岸边的落脚点飞去,不然长时间飞行导致的臂痛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飞行生涯。

    “让我贴近看一下她吧。”

    不知不觉中对虚空鲸的描述从“它”变成了“她”。双臂缓缓的往身体两旁紧缩,被空气托起的身体逐渐放缓,升到这个姿势可以到达的最高点的时候,飞行者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身体急速向下俯冲。

    这是飞行大师们在炫技时候常常会展示的技巧,在实际飞行中并没有什么用。只是标志着对于飞行技巧掌控到一定程度的证明。

    安德鲁并不是非常有天赋的飞行者,只是命运的指引选择了他作为飞行者,而他也接受了这个安排。几千小时的飞行训练也只能让他达到可以在最近的几个岛屿进行飞行的程度。远远没有达到可以接收长距离飞行任务的级别。

    哪怕他每天偷偷的再花上几小时进行训练,也不会让他当前的级别更近一步。甚至还有可能被剥夺飞行者的资格。

    今天的任务略为紧急,镇长需要把一封信送到离岗不久的一艘不渔船上,那艘船上有着他的儿子。当地数量的飞行者们都去了别的岛屿进行运输服务,短时间内还回不来。唯一留守的就只剩下年轻的安德鲁。

    考虑到距离并不长,唯一的难点只是要在海面上找寻某个点而已。爱子心切的镇长还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安德鲁。

    带着镇长的亲笔信,安德鲁成功的取得了飞行许可。飞行点几乎都设在每个岛屿的最高处,只有拿到该岛屿官员的许可的飞行者才能使用该处。

    距离上一次穿上飞行服的已经过去了2周,安德鲁像见到久别重逢的恋人那样用力吸收着飞行服的气味。他在这段时间里每天对装备进行着保养和调试,此时正是展示他成果的时候。

    跳下飞行点急速下降的气压和打到面罩上的水滴让他兴奋不已,即将与海平面相撞的瞬间拉开胸口的安全绳,身边的翼蹼立即打开,上升气流好似一击重拳那样打在了他的肺部,几乎让他晕厥过去。好在意识还是稳定住了,四肢依旧保持在张开的位置。

    身体被上升气流给托起,特质的面料让空气可以更方便的托起穿戴者的身体。这曾经是古老的祖先们来到这片土地时的所带来的技术,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想起来如何再制作这种特殊面料。也有可能被隐藏在了某个地方,等待着被发现也说不定。

    安德鲁在海面上搜寻了20分钟便找到了那艘船,海面上找寻样东西,无论他的体积有多么的庞大都如同一粒尘埃那般的渺小。

    船头的船艏高高翘起,飞行者打开了信号棒,闪烁着红色火花在空中画着不知所云的线条。很快水手们便发现了这个闪烁着的信号——降落的信号。他们立刻行动了起来,向着船尾拉开了一张网,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水手吹响了号角——可以降落的信号。

    飞行者绕到船尾,调整了一下降落的姿势,让空气的受力面更大来减缓速度。很快便安全的降落在了那张大网里面。

    船长是个与镇长面容相似的帅气中年人,安德鲁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与其他水手一样的打扮,厚实的上衣配上防水靴,这是这一代出海人的标准装束。唯一的区别只是他的头上戴着一顶不会被风吹掉的水手帽,嘴里叼着一支不会被吹灭的烟斗。

    “乔治-萨科齐。我带来了你父亲帕拉姆岛克鲁姆洛夫镇的镇长乔纳森-萨科齐的信件。”

    “我就他的儿子乔治-萨科齐,请交给我吧。”

    “请在这里签字。”

    公式化的流程,当乔治把签字文件重新交还给安德鲁的时候,工作也结束了。剩下的只要去回去报告就可以了。

    “镇长有什么别的交代吗?”安德鲁打理着飞行服上的设备时,乔治突然问道。

    “别的嘱咐?”飞行者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摇了摇头,“可惜镇长并没有提起。”

    “那就太可惜了。听说过虚空鲸吗?”

    “虚空鲸?就是水手们所说的巨大的怪物?”

    “是的。”乔治点了点头,抽了一大口烟,向远方的海平面望了一眼,仿佛在看着故去的情人,“我曾经在这片海域见到过。”

    “这片海域有虚空鲸?”

    安德鲁哑然失笑了起来。目前这个方位距离人类的活动区并不远,假如这里有虚空鲸的话,说不定早就遭到当地渔船的捕杀了。一条虚空鲸足够让一个人口不多的岛屿富裕上一整年。但至今为止,还没有过渔船队伍捕杀过虚空鲸的记录。

    “说不定是到这里来度假,或者迷路的小虚空鲸。”乔治开玩笑的说道。

    “如果真的出现过的话,我倒想开开眼界。”

    乔治缓缓的吐出烟圈,对旁边的水手点了一下头。水手赶忙走进船舱,拿出一瓶淡黄色的松子酒和两个玻璃酒杯。

    “敬虚空鲸,也敬我们来年的丰收。”船长将淡黄色的酒精液体倒入玻璃杯,递到安德鲁的面前。

    淡黄色的玻璃酒杯映射着这位年轻船长的粗犷的面颊,在他身后的则是那群愿意跟随他奔赴未来的水手们,似乎透过这层玻璃又还能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安德鲁微微一笑,接住了那个盛满饮料的玻璃杯。放到鼻前嗅了一下,上好的松子经过发酵最后沉淀下来的香味,加上此刻海风中带有的腐蚀性的咸味,是海上男儿的味道。接着他统统灌入口中,让酒精的辛辣味在舌尖反复徘徊,最后缓缓的流入咽喉。

    “呼~”,他长长的输出一口气。

    船长也和喝了相同的量。然后指着船头的船艏,示意可以离开了。飞行者点了点头,再度回到了天空之中。

    2

    可能是与乔治不经意间的那些攀谈,回程的过程中也有意无意的在空中搜寻那个传说中庞然大物的踪影。

    很少有人见过它,流传在众人印象中的也仅仅是水手们的口述描述以及艺术作品。而各人说的内容又全然不同,最后落实到艺术家的笔下,也无非是个奇美拉罢了。

    当他发现了那个踪影的时候,脑中对它的印象完全一扫而空。那是多么美丽与震撼的生物啊。

    越出海面的身躯被海水给覆盖着,洁白而光滑的身躯有着另一种意外的美。用少女的肌肤来形容都是对它的亵渎。

    那一刻安德鲁的心中重新定义了“神明”的概念。完全不是将一个想象出来的圣人贴上一个“神”,或者“伟大”的标签,而是另外一种带有各种与伟大概念相符的集合体。他可能被理解,也可能完全不能被理解。

    而人类只能对他以“伟大”而冠名,只能以“伟大”来理解他们。

    为什么如此庞大的生物没有人去捕杀,此时安德鲁才理解了被称为“伟大”的定义。他完全解除了你内心中的敌意,完全让你不会对他产生敌意的“伟大”。

    从来都是傲慢的人类,认为自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知后正视了自己的傲慢。在这么一个“伟大”的概念面前获得了心灵上的救赎。

    不知道有多少航海者看到过这一刻,看到过这一奇迹降临的时刻。但他们都获得了心灵上的升华,哪怕只是这一刻。

    “我想靠近他看一看。”

    这个想法突然占据了安德鲁的内心。面对如此伟大的奇迹,近距离观望一下应该不是亵渎。

    不过此刻远方的云开始有了变化,经验告诉他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大雨降临。雨中飞行是极为危险的举动,有部分飞行者在雨中飞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直接导致了为数不多的飞行服的数量又不可避免的减少了,或者备用零件又增多了。

    “近距离看一下,然后便离开。他根本不会发现我。”

    内心的想法进一步的充满了飞行者的内心,位于虚空鲸上空的他此时开始俯冲,顺着风以滑翔的方式慢慢靠近心中的神。从上空看到的猫咪那样的大小,逐渐在眼中放大。

    距离越来越近,当他滑翔到虚空鲸上空20米的地方的时候。无一伦比的开阔感又一次震撼了他。只有在当地最大的岛屿的草原上才有此般开阔感,他比人类居住区的大部分岛屿都大上好几倍。

    雪白的外皮下包裹着无以伦比的生命力,即便远远的看着依然能感觉得到。靠近水面的地方两侧的眼睛又带着从未在其他生物身上见过的灵性和睿智。

    他的存在早在人类来到这个星球之前就存在了?父辈都说过,人类的祖先并不是出生在这里。而是在天上遥远的另一颗星球上。夜晚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到那个星球周围的恒星。曾经他们通过一艘“方舟”来到这里。然后便在这里扎根了下来,一旦其他的“方舟”带着我们的同类来到这里的话,那时候...父辈们的传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渐渐的,重新出生的人们也就把这个当做了传说,接连不断的口述给自己的后代。

    不行,仅仅在他的背上静距离飞行还不够。安德鲁心中不够满足。得到侧面观望一下。

    他上拉身体,让空气重新将自身拉到高空,然后再度俯冲下去。这次他的目标是鲸鱼的左侧。海水飞溅出来的水花不断的跃起,打在防风镜的上,不断的妨碍着光的折射。

    只要一眼即可。安德鲁不停的擦拭着防风镜,也不停的调整着姿势。

    巨大的“城墙”树立在海面上,皮下肌肉不断运动的让雪白的外皮不停的转换出各种不同的红色。那只坐落在一侧的眼珠,不断的看着四周,懒散的打量着此时在眼前飞行的小生命。

    对他来说自己应该就是只小苍蝇吧。飞行者自嘲的笑了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回程了。通过这次故事,不知道能引来多少妒忌和羡慕呢?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为“传说”呢?

    回程的时候应该到了。虽然此时视线中还是看不到陆地,手臂上的指南针和天上闪烁着的星星以及飞行经验已经大致告诉了他现在的方位。

    他又开始侧转身体,要远离虚空鲸一段距离后才能继续爬高。突然背后感觉到有一点不适感,无数的水滴从天空中降落下来。虚空鲸的呼吸,那背上喷溅出的水柱散落下来形成了水滴,滴落在安德鲁的背上。

    “糟糕!”安德鲁叫道。虚空鲸的水滴比普通的雨点更为巨大,而且这个距离上水滴是无法被海风给吹散的。被他们击中的话,身体无法保持住平衡,非得要被打入海里不可。他竭力的想飞离虚空鲸的身侧,第二波降雨又来了,他不得不再靠近它。起码在它的身侧可以少淋到到水。

    飞行者的双臂越来越承重,雨水的驻留让飞行服的重量激增,长时间的飞行双臂也逐渐失去了力量。此时是在海面上,没有任何的落脚点。放弃飞行就是死路一条。也没有任何在附近的渔船以供降落求救。

    此时,身体的侧面被一阵冲击力击飞。眼前所有的景色都开始模糊,身体像在水面上的小石子一样在海平面上跳跃着。当跳了几次之后头脑才意识过来,被虚空鲸的身体甩了一下将自己撞飞了。

    头脑中的意识不停的闪现,过往的一切都像走马观花那般的重播重播再重播。在空气中支撑起自己全身的飞行服支架此时散落的碎片也在眼前不停的飞舞者。虚空鲸的冲击力还持续着。

    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的意识早已化为了黑暗。身体也渐渐的沉了下去,是意识沉了下去还是身体沉入了海底,安德鲁早已无法辨别。困意不断的入侵着意识,而意识也甘愿被困意所占据。

    “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伊卡洛斯的结局吧。”

    脑中最后的意识,说出了这句话。太过于靠近奇迹而获得的神罚,或许这也是命运吧。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了,涌入口中的海水也没有了味道。体感渐渐的消失,已经感觉不出是往下还是往上。

    3.

    雨水正打在彼得斯的飞行服上,他正尽最大努力的将身上的工作服脱下。长时间被雨水渗透会增加飞行服的维护时间。他可不想长时间停飞,那样意味着重新起飞的时候要花上大量的时间来恢复感觉。

    幸好可以在雨量变大的之前脱下飞行服,进入屋内坐在火炉旁边摄取温度。脱下的飞行服放在一旁的支架上,全部张开,上面的水滴会慢慢的掉下来,无法落下的那部分会被屋子里的温暖给烘干。到那时候,只需要再往上面涂一层“风油”就可以了。

    屋外的海浪撞击岩石的声响夹杂了着雨势越来越大的声音透过关闭着的窗户传到了屋内。这里位于这个岛屿的最北边,天气好的时候一开窗就可以看到海平面,而天气不好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团雾蒙蒙的景色。

    他的父亲也是飞行者,并执意要他也继承这份技能和事业。作为父亲的独子,他毫无疑问要这么做。没有反抗,也没有怨言。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反抗,角落里的素描稿可能就是那一点点的反抗。

    上面绘制着他第一次看到父亲翱翔在天空中的那一瞬间耀眼的样子。他想成为一个画家,记录下人生的精彩瞬间。

    “成为飞信者后你也可以继续画画。”

    父亲看到了他的画之后,觉得画画和飞行者并不是相互对立的存在。那个时候的他也接收了这个说法。

    可是长年累月的飞行训练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画画的事,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双手连画笔都无法拿起,更别提画画了。生命中的所有时间都被飞行训练和睡觉给占据,精神渐渐的开始麻木。

    “彼得斯!你在吗?”

    清脆的敲门声和女性的桑音干扰了彼得斯的回忆,拉回到了现实。那个声音是加西亚的声音,她怎么会来这里?

    “哦!来了。”

    彼得斯往火炉里多丢了两块助燃物,将火焰烧的更加旺盛,也可以让屋子更加暖和一点。

    门外果然站着加西亚,雨水浸湿了她亚麻色的长发,鼻尖的水滴不停的落下。她个子要比彼得斯矮上一截,微微抬起双眼像某种小动物一样的神情。

    “安德鲁没有来吗?”彼得斯将门开得更大了一些,张望了一下。安德鲁和加西亚通常都是一起来拜访他的。在彼得斯的眼里,他们两人就像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安德鲁成为飞行者的训练也是他负责的。

    “安德鲁没有回来。”加西亚的声音带有点哭腔。

    “没回来?稍等一下。”彼得斯跑到床头拿出一本册子,翻到某一页,查看今天的任务分配记录。手指摸过一个个预先设定好的任务分配,直到摸到最后一条,完全没有安德鲁的名字。

    “今天他没有分配到任务啊。”

    “可是我今天去镇上的时候看到他飞出了岛,以为是临时任务,或者他的日常飞行训练。”

    “你先进来吧,免得着凉。”彼得斯搭着加西亚的肩膀进入了屋内,指着火炉旁的那个刚刚自己坐着的位置。加西亚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彼得斯倒了一杯坦拿茶,交予她的手中。这可以让她平静下来。接过水杯后,加西亚顺从的点了点头,静静的品尝着温热的茶水。

    彼得斯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回想起各种可能性。

    临时任务?今天的海风并不是特别好的时候,只有最熟练的飞行者才会在这个时候被分配到任务。安德鲁成为飞行者才不久,是不会分配到长距离的任务的,从一开始他就被排除在任务分配名单之外。直到自己回来之前,已经确定了其他有分配到任务的人都已经回来了。这在飞行者营地就已经确认的事情。彼得斯是最后一个离开那里的人,所以非常确定在那里没有看到过安德鲁。

    那么日常飞行训练呢?他同样摇了摇头。今天的天气同样不适合日常飞行训练,这点安德鲁也是很清楚的,家里还有加西亚等着,他不会去冒险的。

    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海浪也不停的敲打着悬崖底的岩石。现在要出海找他是根本不可能,发动其他的飞行者去找他也不现实。何况他与其他的飞行者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的熟络。

    回头偷瞄了一眼加西亚,她喝着坦拿茶,表情平静了很多。却依然是那种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现在她的情况更让人糟心。她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女孩,尤其是在这件事上更是会发挥她无边的想象力,这个时候让她回去等消息的话无疑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彼得斯看着窗外的海面,海浪声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的思绪。

    “临时任务?”脑中出现了某个人的脸孔,“乔治。”

    乔治-萨科齐是这个镇的现任镇长的儿子,他拒绝了父亲以其家族的影响力,买了一艘船来往于各个岛屿之间进行贸易和捕鱼的生意,可以说是个生意人。但是爱子心切的镇长总会觉得儿子有什么事情会忽略,总是在儿子出海不久之后派遣飞行者送信过去。

    上个月的时候彼得斯在海上飞行的时候看到他的船—— 寒鸦号停靠港口,卸载了大量的货物。经过整顿之后也就在这几天会出海进行下一个作业。猜测的没错的话应该也是今天白天的时候。这个岛也就这艘船来往各个人类居住地岛屿的频率如此之高。

    这样想来,安德鲁只有可能被派去给镇长得爱子送信了。想到这里彼得斯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点眉目了。

    “我知道他去哪里了。”彼得斯转身看着惊慌失措的加西亚。

    “知道了?”加西亚的脸色明亮了起来。

    “他应该在寒鸦号上。今天乔治和他的小伙子们出海了。镇长的操劳病估计又犯了,让唯一没有任务的安德鲁去给他送信了。”

    “那么他应该没事吧?”

    “早上的天气还是很适合飞行的,他应该会平安的送到。但天气转变的很快,他应该暂时无法回来。寒鸦号上应该很需要他这样的临时水手。”

    “是么...”加西亚低下了头,神情放松了很多。

    “恩。”彼得斯坐到她的身边,手放在她的肩上柔声说道,“他会没事的,只不过会晚一点回来而已。再等上几个小时雨就会停了,他就会从船上飞回来了。”

    “谢谢你。”

    “我送你回去吧。”彼得斯站了起来,走到门旁,从衣架上拿起两件外套,其中一件递给加西亚,“走吧。”

    加西亚接过递过来的那件外套,顺从的披在了肩上。这是通过特殊加工的防雨披风,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雨水滴落在皮肤上带走体温。当然也有更方便的雨伞,可是飞行者们都不喜欢它,觉得它会影响飞行的手感。

    两人在去加西亚回家的途中去镇长办公室走了一圈,那里被大量的书籍和文件所掩埋的房间。镇长乔纳森-萨科齐是个和蔼的老人,他确认了今天确实派遣过安德鲁去给儿子送信的事情,并由于公务太烦忙,他没有及时通报飞行者协会,关于这一点他向彼得斯道了歉。

    听到这里,加西亚露出了微笑。彼得斯的猜测有一半被证实了,那么剩下的部分足以让她更加安心。

    送她到家之后,彼得斯一刻也没有逗留便离开了。他脑中所思考的却是另外一种可能,也是更深一层的担忧— 这傻小子去冒险的话那该怎么办?

    4.

    安德鲁原本不应该成为飞行者,即便他父亲是个非常优秀的飞行者。但这个职责的承接人应该是他的哥哥泰瑞昂。那是个喜欢飞行,也乐于成为飞行者的男人。没有人会怀疑他会成为帕拉姆岛上最优秀的飞行者,而他也确实是这样成长的。在其他同年龄的飞行者还在近距离飞行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在海面上尽情的翱翔了。

    安德鲁比他小6岁,兄长是他的偶像。不止一次的在悬崖边看着兄长做出一个又一个的翱翔动作。可惜飞行服只有一件,每个飞行者家族中只有一位可以继承他。

    然后的故事就非常的简单了,即便是泰瑞昂这种天之骄子也会得病,在与病魔斗争了6个月后。他的体力被一点一点的夺去,身体越来越消瘦。他知道已经无法在触摸到天空了。某一天,他停止了呼吸。

    失去爱子的父亲悲痛愈加,可能是出于多年的栽培毁于一旦的覆灭感,他对什么都失去了感情。整天在酒精中麻痹自己,在梦中回忆过去。没过多久,飞行者协会就想收回他的飞行服,毕竟那是重要的不可复制的资产,留在那里积灰还不如给与新的飞行者。父亲对飞行服没有什么留恋,更表现出漠不关心。当别人提起他的小儿子的时候,他冷漠的说一句,“他没有那个天赋。”

    直到那一天,飞行者协会的派遣者来回收这件飞行服的时候,安德鲁跳了出来,挡在飞行服面前拒绝交出,那一年他17岁。彼得斯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安德鲁倔强的神情和痛苦的眼神,他明白这种感觉。

    “你想穿上它吗?”彼得斯当时走出了人群,对安德鲁问出了这句话。

    “彼得?你也是要来抢走哥哥的吗?”倔强的脸让彼得斯想起了泰瑞昂,可是两人的五官完全不像。泰瑞昂继承了父亲线条分明的五官轮廓,而安德鲁继承了母亲的五官更多一些。彼得斯也是来回收的三人之一,协会考虑到彼得斯与他们家的来往密切,所以让他来应该更好一些吧。

    “你想留下这件飞行服吗?”彼得斯又问了一次。

    安德鲁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要成为飞行者。”彼得斯肯定的说,“而且是最好的飞行者。”

    安德鲁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眶中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可以留下这件哥哥的东西了,而且还可以继承他了。

    “彼得,这样做不妥。”旁边的随行人员说道。

    “我回去和会长说的,他要骂就骂我吧。”

    “你看看那里。”随行人员指了指旁边的父亲。他神色涣散,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的事情那样,手里拿着一个酒瓶,还时不时的往嘴里灌着,“即便会长同意了,他也没有人负责训练。可以担任他教练的人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

    “我来。”彼得斯重复了一句,“我来担任他的导师。”

    “这个事情之前可没有先例,应该先禀报一下协会。”

    “我会解释的。”

    在这之后,除了与协会短暂的沟通之后,彼得斯便开始担任安德鲁的飞行训练导师。

    可能是年龄的原因,安德鲁的受训年龄已经稍大了,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训练时段,这也是一开始协会极力反对的原因。搞不好就有可能会再度失去一件飞行服,这种风险始终是存在的。

    不过那个时候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无论飞行服交给谁,都必须要从零开始训练,同样存在风险。相较之下,由老飞行员彼得斯作为导师进行训练安德鲁的方案也较能接受,缺点就是会减少彼得斯平时派送信件的数量。减少工作量的前提下,彼得斯的飞行技术也会有所下降。

    飞行者这一行,除了本身的技术熟练度之外,还要时时刻刻的对外部环境保持敏感度,并时刻做出最优方案来保存自己和货物的安全,这是无法通过知识来学习的,需要不断的处于那个环境中才能保持那种状态。最终协会同意在彼得斯的工作量不减少的同时来对新人飞行者进行教导,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与此同时,那件泰瑞昂的飞行服必须被放置在协会进行保管,如要使用必须经过申请才行。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一开始将飞行服交予初学者手中的话无疑会落得玉石俱焚的后果。

    自那之后,安德鲁开始了飞行者的训练。经过了长达三年的飞行训练,通过了协会的考核,最终得到了这件兄长穿过的飞行服。陪伴在他身边的除了作为导师的彼得斯之外,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加西亚。

    加西亚也是彼得斯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褐色的长发与带有点点雀斑的小脸一直是她的特色。住在安德鲁家不远的地方,父母在克鲁姆洛夫镇经营着一座酒店,经常成为来往商客的聚集地。也就在安德鲁的父亲还是飞行者的时候,带着年幼的两个儿子光临那里,并将长子介绍给其他飞行者的时候,次子安德鲁认识了同年龄的加西亚,由此接下了缘分。

    安德鲁获得了飞行者资格的那一刻,父亲饮酒过量心脏停止了跳动。

    帕拉姆岛的葬礼是海葬,也是源自于古老书籍中所记载的传统。将父亲放置在小木船中,亲朋好友们聚集在岸边想他默哀,等船渐行渐远后通过飞行者将火种丢入船中,看着小船与遗体共同燃烧殆尽。负责这个工作的正是安德鲁本人。通常这个工作是由老飞行者来进行,需要低空飞行,否则火种便会在空中停留过长时间而被风吹灭。

    在安德鲁百般的努力下,原本应该负责这个任务的彼得斯还是同意交给他来办。让他送父亲最后一段,哪怕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不是那么的负责。他的灵魂恐怕在泰瑞昂离开的时候也一并带走了,留在尘世间的也只有一具空壳。

    最后的点火他们也做了双重准备,万一安德鲁失败了,彼得斯就要接着上完成这个仪式。结果安德鲁完成的很完美,父亲的遗体燃烧之后,他不断的在空中反复的徘徊,看着父亲的最后一刻。

    或许是那一刻的场景过于的诡异,在场的所有飞行者都认为安德鲁的身上有一股不详的氛围。盘旋于空中不停的观看着亲人被燃尽,随着燃烧的硝烟缓缓的上升,这层烟雾也带着死者的灵魂碎片被盘踞在上空的生者所吸收。到底是不详还是诡异无法说清楚,或者会有玄学的成分在。不安的种子就在大家的注视之下开始种下。

    即便有无法理解的成分在,其他的飞行者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冷落着这位新的成员。认为和他扯上关系会有厄运缠身的危险。哪怕是之前的泰瑞昂和他父亲的去世也被认为与他有关。

    孤独和环境的恶意会让人堕落,所幸他的身边还有彼得斯这位前辈兼兄长,以及恋人加西亚的存在才没让他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与此同时,他也在飞行服上看到了哥哥泰瑞昂的身影。他在追赶着那个脚步,或许还有父亲未能实现的心愿。

    热情,是安德鲁对于这份争取的来工作的全部描述。只有不断的飞行,才能配的上这身父亲和兄长的遗物。只有达到他们的高度,自己的内心才能平静。

    这种热情加西亚与彼得斯都看在眼里,有担心的成分,却也有欣慰的成分。起码他的状态是好的,不会沉沦下去。

    可是也就是这种热情,有可能会有让他铤而走险因素,会让他忽略掉危险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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