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科学的说法,一般人在三岁以前,大脑发育还不完全,成年后对三岁前发生的事,通常是没有记忆的,除非极少数记忆力极强之人,或者幼年时亲历惊心动魄的巨大刺激(失火,溺水,车祸等危急生命之重大事故),我等凡人,记忆力较差,记事迟,仅模糊地记得五岁以后发生的事,还往往是一鳞半爪,但是只要记住了,将会终生难忘。
在虚年五岁时,我随外祖父和父亲三人一行,第一次离家出远门,地点是望江县华阳区青草湖大队(村),目的是外祖父到他四女儿(我称四姨)婆家去相亲,外祖父年龄偏大,而他亲家又路途遥远,父亲跟随陪同,我吵着要求同行,所以才促成我第一次远足。过去,望江县华阳区一带都是沿江滩涂,解放后在此地陆续围湖造田,致使该地区地广人稀,五四年家乡发大水,洪灾后有少数人移居华阳一带,因为该区域土地肥沃,人均田亩多,农业收成好,随后邻里之间互相牵带,许多人持续迁徙过去,最后该地区被桐城人所占领(老桐城包括今天的枞阳县),直到今天,当你到达华阳一带,当地人的语音语调及风俗习惯,与桐城老家一模一样,尽管你身处异乡,也让人顿生身在故乡之错觉。
经同村汪叶老先生热心地穿针引线(他也在五五年左右移居青草湖,六十年代末又迁回桐城居住),将我的四姨高秀珍介绍给祖籍枞阳的准四姨父钱福友,钱家兄弟三人都在青草湖生活,钱老二在本村任大队书记,能说会道,在当地颇有威望,准四姨父排行老小,高中毕业后在村小学当民师,汪老先生有文化,与钱家兄弟关系都不错,遂将我四姨介绍给钱老三,外祖父仅凭汪老先生的一面之辞,将女儿远嫁他乡毕竟不放心,想亲眼目睹将来的女婿及准女婿的家庭情况,这也是外祖父唯一一次来到将来女儿的家,直到四姨嫁到青草湖后多年,每到夏季洪水泛滥的季节,外祖父就担心起四女儿一家人来,因为路途遥远,不能亲历,属于“肠子痒抓不到”,所以常常叨唠不断,甚至埋怨起当初的“红娘”汪老先生来。
据先父曾经回忆,我们三人起早从外祖父家杉树园出发(现在外祖父外祖母皆安葬于此),步行至孔城街,乘汽车到安庆,再乘小轮(短途一般乘坐船体较小的轮船,称小轮,仅上下两层)到东流码头后,改乘小木船过江,最后步行至青草湖准四姨父家。听父亲说,当我们三人到达安庆大轮码头时,我看见商店里的商架上摆放着待售的纸质信封,哭着闹着要印花信封当玩具玩,父亲敌不过我的瞎胡闹,只得花二分钱将它买下来,这些都是后来听大人说的,我没有一点印象了,仅隐隐约约记得从杉树园出发的情景。
因为都是第一次到青草湖,苦于线路不熟,在东流下小轮时恰遇一位中年妇女,通过闲聊,获悉她也到青草湖,且自言又是本地人,我们以为遇到了引路救星,遂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她,她也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说“带路没有一点问题”。可是当我们一行四人到达洲上圩区时,面对歧路林立四通八达的圩堤,她一下子也傻了眼,加上天近傍晚,大家东奔西跑,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我还记得该妇女领着我们摸黑在圩堤上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沈冲闸(四姨婆家之所在地),最后该妇女不好意思地辞别大家,丢下我们祖孙三代,独自寻自己的家去了。
当年圩区地广人稀,村庄集中于圩堤之上,有时走个上十里路也没有一户人家,问路极不方便,现在没有了向导,我们只好冲着大堤上的灯光奔去。父亲一直将我背在肩上,我们七拐八弯沿圩堤走了好几里地,终于到达灯光人家,进门一看原来是有线电话检修站,父亲向室内的师傅们打听沈冲闸的位置,其中一位师傅热心地说“那你们可走错路了,此地距沈冲近二十里地,现在天黑了,你们又是初来乍到路不熟,今晚恐怕难以找到沈冲了,我建议你们今晚在我处将就一夜,明天一早我给你们指路如何?”面对师傅们的真诚相邀,父亲和外祖父一协商,想想除此以外也别无它法,嘴里千恩万谢,欣然同意在此暂歇一宿。在电话维修站投宿,因为没有多余的床铺,我们爷孙三人将师傅们提供的铺盖放在板车上,将板车平放将就着睡了一宿。
师傅白天外出架线,傍晚回维修站烧晚饭,当师傅们饭菜飘香准备开饭时,我不明就里地也嚷着要盛饭,外祖父小声安慰我说“小儿喂,这是人家师傅们在开饭,不是煮给我们吃的,如果你肚子饿了就忍一忍,明天一早我们到了青草湖就有好吃的吃了”,外祖父事后对别人说,“小伢饿了喊着要盛饭吃,我们听了都于心不忍,好在我们是投亲的,不是出门要饭的,否则真令人伤心!”
到了青草湖,吃饭当然不是问题了,亲友们对我们的到来表示热烈地欢迎,义芸小姑看到娘家的侄子我,高兴得不得了,抱起我在我脸蛋上左亲右亲,久久不肯释手,俗话说得好,“娘家来条狗都感到亲切”,何况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孩子(我小时候呆头呆脑的,生长得还对得起大家吧)。到了华阳,不光亲戚们好客(我的小叔,大姑,小姑,还有堂兄弟都在此地),过去的同村人也把我们接过来接过去,这些都是父亲告诉我的,我只记得在某家吃饭,大人和小孩子分开吃,大人坐在高桌高凳上喝酒,小孩子在低桌矮凳上吃饭,小孩子间彼此都很陌生,刚吃饭时大家还很文雅,一会儿有人竟然哄抢起来,看到别的小孩子纷纷抢菜,我也端起半盆子肉汤扣入自己的碗中,并且说“你们都在抢,我也不客气了。”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依稀往事还历历在目,我个人再次到达华阳,分别是2012年秋季(小叔父生病),2013年春季(小叔父病逝),2015年8月30日,为庆贺堂弟朱应德(小叔父小儿子)儿子朱长华考上大学,我和妻子共同来到新开村(小叔父所在地),在饭店吃过中饭后,顺便看望了四姨父全家(妻子是第一次,我除五岁时到青草湖外,12年秋季看望过一次,这次已是第二次),且留宿了一夜,今年清明节前我们给外祖父外祖母上坟,在坟山巧遇四姨父和他的女婿,以及小姨父夫妇,他们都是来做清明的,中午由小姨父做东,在他家对面酒店再一次欢聚一堂!
说明:四姨父人品不错,当民师时经济紧张,但他仍好客又出手大方,对外祖父非常孝顺,后来转正,现已退休多年,有三子一女,皆已成家,小儿子小媳妇继承父亲衣钵,分别在中小学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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