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总是醒的比我早，它们一直试图唤出太阳，唤醒这个村子。先是一只起头，然后互不服气。最终由近而远，由远而近，此起彼伏。各种激越嘹亮，抑扬顿挫；或是青涩沙哑，简单短促，交织混杂。无论如何，比所谓的人，说得都好听。
但对我而言，今晚着实有点痛苦。因为离我最近的这个鸡窝，就在隔着枕头一堵墙的地方。以至于他们每一次的啼鸣，连着墙体都似乎颤抖了起来。
大致从后半夜开始，鸡们大约每三刻钟一小时左右一次的折腾，谁都吃不消。好不容易才又有些瞌睡的意思，却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被生生拉回到清醒状态。
特别是领头的那个家伙，平时里看起来很是威猛孔武阳刚，你叫得好听些也就罢了，但嗓子里仿佛被卡了一粒沙子儿，声音嘶哑低沉而惨不忍听。而且，自由主义惯了是吧？想什么时候叫就什么时候叫，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想让谁叫就让谁叫？！一点儿大局意识、政治意识、看齐意识都没有。本来还说留你一条鸡命，给你一群嫔妃，让你舒舒服服地享受享受一些帝王般日子，留几只后代的。维稳平乱先擒你这个鸡头。
而且鸡们叫叫也就罢了，鹅们这些更为无组织无纪律的呆头家伙们，每次鸡窝一有骚动，竟然也跟着瞎起哄，杂乱无章地撕嚎起来。
天已微亮。无奈何爬起来，姑妈已经在洗衣服了。
“你那么早起来干嘛?”
“杀鸡，宰鹅”，我恨恨道。
“才养了几个月，太嫩”，姑妈说。
悻悻然地转田头去～～不过空气质量还行。pm2.5，36，优。坐在满是露水的田埂上发呆。
在此之前，我一直把记忆力好坏，理解为对生活压力的折射，而现在，我更愿意把它与空间关联起来——乡村，因空旷而广大无边，城市，因堵塞而盘根错节。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就像我们平时津津乐道的，都是我们日常熟悉的。当然，这一判断也不过一种经验推测，说到直观和具体，任何地方都无法与乡村相比。乡村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几年如一日地站在我的童年里，她鲜活如一口浅浅的水井，随时波动在我的视线里，以至于我根本不需要关心它有几多涟漪。是的，乡村本身就是活生生的记忆，仿佛我呼吸的空气，仿佛我回家的路，仿佛我的手纹，它是如此熟悉，我根本就不需要把它放在心里。
就如昨天的一段对话。
突发奇想抽空去看望那位长辈时，老人说，“你好久没来了。”
我说是啊，现在换部门了，去了办公室。
“那工资长了哇?”
“没有，反而更少了。”我调侃道。
“没事，钱少点就少点，反正饿不死人。而且总归比车间里要好，有凳子坐。”
虽然她已年近九十，但我对她的记忆，还是停留在二十多年前，我去读大学之前的那天早晨，她捧过来十几只茶叶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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