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前行, 我仍将前行。(I can’t go on.I’ll go on.)
今天快速翻阅了这本《当呼吸化作空气》,作者保罗·卡拉尼什曾经是脑神经外科总住院医生,他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在书中他毫不避讳地叙述了自己在确诊肺癌之后对生命的一些思考(包括自己的情感危机,医生病人双重身份带来的独特视角,诊治过程中的心理冲突及抉择等等)。
保罗在肺癌确诊之后不到一年就离开了,前九个月一度有好转的迹象,但之后情况急转直下。保罗在书中借自己的肿瘤医生之口,说出了要“活在当下”的道理:别因为你要死了才去做或者不去做某件事情,而是要找到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去做。
所以我想,可能正是死亡,才让人非常真诚地去探求每个人生命(或存在)的意义。保罗在确诊之后有两个大的决定:一是重返手术台;二是和妻子露西再要一个女儿(名为卡迪)。
这本书和《追逐日光》一样,后边的章节无法由病人完成,保罗的遗孀露西所写后记也同样地感人。
当然不得不说,这本书的翻译就相当直白了,比如“ 为什么我穿着白大褂,就说话自带权威,穿着体检服,就这么温良恭俭让了?”“他已经和癌症过招许久,身心俱疲”这严重影响我对书中保罗观点的吸收。
因此我只罗列一些有触动的文字如下:
我的第一个死亡病例是哈维太太,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把任何病人简单看作病历上的文字了,而是把所有的文件和病历都当作真正的病人来看待。
我怕自己即将成为托尔斯泰笔下那种很典型的医生,沉浸于空洞的形式主义,诊断时只会生搬硬套,完全忽略更大程度上的人性意义......曾经有个脾气特别暴的兽医病人,拒绝众多医生、护士和理疗师的劝告,结果,他背上的伤口破裂了,正如我们警告的那样。我当时在手术室,被叫了出去,帮他缝好裂开的伤口。他痛得嗷嗷大叫,我心想:他活该。
没人是活该的。
人人终有一死,作为一名住院医生,我的最高理想不是挽救生命,而是引导病人或家属去理解死亡或疾病。
手术以后,我们又谈了话,这次我们聊了化疗、放疗和预后。这时的我已经懂点基本规则了。首先,具体的数据是研究室里用的,病房里没必要说。标准数据,也就是卡普兰-迈耶曲线,对部分存活了一段时间的病人进行了跟踪检测。我们就是用这个曲线来衡量治疗的进展,来判断病情的严重程度。恶性胶质瘤的曲线下降得特别快,手术两年之后只有5%的病人还活着。其次,话要说得准确,这非常重要,但还是必须留下希望的空间。我不会说“存活期是十一个月”或者“你有95%的机会在两年内死亡”,而是说:“大多数病人都活了好几个月到好几年。”在我看来,这可能是更诚实的说法。
(网上我自己查询)预后(英语:Prognosis)是一个医学名词,指根据病人当前状况来推估未来经过治疗后可能的结果。 若用于统计学总体,预后推估可以是非常准确的;比如,"严重败血性休克病人中,有45%会在28天内死亡",这一判断有相当可信度,因为以前的研究发现死亡病人的比例是45%。
突然,主治医生叫我停下。
“保罗,要是你再往深处多切两毫米,会有什么后果?”他指了指相应的部位。
”如果我多切了这两毫米,病人就会全身瘫痪,只剩下眼睛可以眨一眨。主治医生的眼睛没离开显微镜。“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第三次做这个手术的时候,就发生了这个情况。”
我的感觉是,生理、道德、生命与死亡这些原本各自为阵的绳索,终于开始彼此交织了,慢慢成形,就算不是一个完美的道德系统,至少也是连贯一致的世界观,我在其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在要求很高的领域工作的医生们,见到病人的时候,都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候,也是最真实的时候,因为他们的生命与个性受到威胁。医生们的职责,包括去了解病人的生命因为什么而宝贵,而值得一活,并好好计划,可能的话,要尽可能保留这些东西——如果不行的话,就让病人去得安详体面。掌握这样的权力,就需要有很深的责任感,有时也掺杂着愧疚和自我责备。
医生和病人的双重身份让我有种撕裂的感觉,我一边钻研医学,一边又转向文学作品寻找答案。面对自己的死亡,我在挣扎,是重建旧生活,还是去寻找新生活?
面对死亡,很多决定都显得迫在眉睫,没有退路,容不得一点优柔寡断。对于露西和我来说,所有决定中最紧迫的是:我们该不该要个孩子?
(试管婴儿)我说,我们想尽量减少培养和破坏的胚胎数量。专家看上去满脸疑惑。大多数来这儿的人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然而,几轮人工授精之后,很显然我们需要借助更高深的技术:我们至少需要培养几个试管胚胎,然后移植最健康的那个。其他胚胎只能自生自灭。就连一个新生命诞生的过程,死亡也占有一席之地。
自己的死亡,是一片毫无特点可言的荒原,我迷失其中,科学研究、细胞分子与无穷无尽的生存数据曲线,都无法指引前进的方向。于是我又转而求助于文学:索尔仁尼琴50的《癌病房》,B.S.约翰逊51的《不幸的人》,托尔斯泰的《伊凡·伊里奇之死》,内格尔52的《心灵与宇宙》,还有伍尔夫、卡夫卡、蒙田、弗罗斯特、格雷维尔等人的作品以及癌症病人的回忆录。无论是谁,只要写的东西与死亡有关,我都如饥似渴地阅读。我寻找那些能够把死亡及其意义解释清楚的字字句句。我要从中开辟一条路,好为自己下个定义;我要在其中探索方向,好继续缓步向前。
我突然惊觉,自己已经经历了悲痛的五个阶段,就是老生常谈的“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消沉→接受”
人类生命本身就是独特的,主观的,无法预测的。也许在组织和研究重复出现的经验主义数据时,科学提供了最有用的方法,但另一方面,科学却无法用来解释人类生命中最为核心的方面:希望、恐惧、爱、恨、美、妒忌、荣誉、软弱、奋斗、痛苦和美德。
我独有的顿悟:医者的职责,不是延缓死亡或让病人重回过去的生活,而是在病人和家属的生活分崩离析时,给他们庇护与看顾,直到他们可以重新站起来,面对挑战,并想清楚今后何去何从。
(化疗)几周以后,逐渐形成了一种模式:不舒服的感觉会慢慢减轻,等恢复常态的时候,恰好又到下次治疗的时间了。
我和艾玛每两周见一次,一开始,我俩的讨论就从医学方面的问题(“皮疹感觉好些了吗?”)上升到更具有存在主义意义的话题。通常来说,得了癌症的人都会选择休假,和家人一起,慢慢接受现实。这也是我的选择之一。
“很多人一查出癌症就彻底辞职了,”她说,“但有的人又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无论怎样都行。”
“我早就给自己做了四十年的职业规划,头二十年是外科医生兼研究人员,后面二十年去写东西。但是现在我基本上就在‘后面二十年’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嗯,这个我没法说。”她说,“我只能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重返手术台,但你必须搞清楚,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全书给我最大的感觉是真实坦诚,言辞恳切。他想帮助读者理解死亡,并直面自己必会死亡的命运,因此他仔细分享了他的心得,坦露了他对如何度过充满意义的一生的深刻思考。
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可以从他的文字里看到他(作为医生,作为病人)对生命,对家人无尽的爱,谢谢保罗医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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