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挨打万岁
6.
在DE怀里，ABC很快就睡着了。
第一次，他抱着金子，梦里就有很多金子。
第二次，他抱着DE，梦里就有美丽爱情。
这一次，他睡得早，于是回到的日子就早，睡得香甜，回去的时间就长——以至于，竟一下子飞到了学生时代。
“糟了！我怎么来的这么早？肯定跟睡得早有关系，看来不能总听女人的话！如果我睡得晚一些，没准还能经历一回毕业典礼呢？那一天我可一定得让H来参加……”
一想到H，ABC就不由得难过，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H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父亲，妈妈I却是个实打实的善人。他俩会小打小闹，但是不会分开。“我爸叫H，我妈叫I，人们习惯叫他俩Hi夫妇。看到我们一家人，就会说，Hi，ABC。”
有一年，ABC把同学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一顿，同学家长来找麻烦，无论有多恼火，也得先称呼他们Hi，“Hi，ABC！Hi！你们儿子揍了我儿子！”
一旦人们先称呼父母的名字Hi（哪怕他们并不想跟父母打招呼），气就消了一大半。
于是，I说，“那就让他们再打一架好了，如果你儿子又被揍了，那就不管我们的事。”
对方同意了。
于是，ABC又把同学打了一顿。这下对方家长只好灰溜溜地认怂了。
——对！这就是ABC想要的感觉！
他已经时别童年多日，压抑多年，往后总要规规矩矩，他渴望疯狂地干些什么，却只能一生安于矿山。
现在他要弥补所有遗憾，把没有干的事统统释放出来。人类历史轰轰烈烈的推移到现在，他终于成了时光舞台的主角。他太乖了，想干点坏事，因此打出“造反有理，挨打万岁”的旗号，他一定要造一次学校的反，挨一顿父母的打。
他打算先从造学校的反开始，于是在作业本上清清楚楚地列出了清单，诸如：
裸奔——因为以后挖起矿来再裸奔，准会被处罚的。
把学校给点了——这准能釜底抽薪，彻底断送流水线教育。
……
可是，事与愿违，我们暂不说他是怎么突破心理瓶颈干了这两件事，单论事后的说法，就没能达成“造反”的目的。
“他可真是可爱，不但品学兼优，还童心未泯。”对于裸奔，人们一致这么说。
倘若学校既定你是好人，那么坏事也是好事的另一种解释，善与恶并非对立，两者相互交融，在认知偏误之下看谁先入为主。
至于把学校点了则被认为是无心之过，却不知他存心捣蛋。毕竟ABC是普天之下最乖的人，他可从来没犯过错，未来还会成为矿山的领袖——领袖怎么会犯错呢？净开玩笑！
可是点房子的确激不起ABC的斗志，为了闯祸而闯祸不是发自真心的闯祸使ABC事后有些失望，却被H理解为懊恼沮丧。因此ABC还换来一顿表扬，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混蛋的想法，“善莫大焉，你看他现在内疚得多么难过呀——”
ABC终于有理由发现：
他是学校最好的孩子。
他是父母心中最好的孩子。
“最好的孩子”真是普天之下最好的教育啦！只用遵循秩序、学会讨好、绝不逆反就善莫大焉，谁管你是一个人呢？做好权威化，听学校的话。
ABC意识到：“好孩子”就像紧箍，当一个人刚刚诞生叛逆的念头，父母学校就会像点穴一样——定。
坏思想就被定住了，然后被念起紧箍咒，咒语是：你是好孩子！你是好孩子……
对呀，我是好孩子，我是学校最好的孩子！怎么能造反呢？我是父母最好的孩子，怎么能忤逆呢？真不应该，真不应该！
终于到了火候，良心发现时，父母学校就说，解。
于是，一个人又变回好孩子，把跟矿山无关的念头扼杀在思想里，也扼杀了创造、批判和好奇等天性。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被奴役，唯独无法奴役自由的思想”——看透这一点之后，ABC越来越坚定：玩，是第一使命；叛逆，是第一创造力。如果不能以玩来取悦自己，则如同不叛逆父母，那就不是真正的进步。
“我可从来没有被H揍过。”
“他为什么要揍你？”母亲I回答。“你是他的骄傲，他可舍不得打你，以后你还得跟着H下矿井呢。”
“可是我不想下井。”
“哦，随你的便吧。反正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不想下井了，每个人都有一段抗争期。”
可是，I不知道的是：ABC一生都在努力反抗父亲，这与他遵守父命是不相悖的。他一方面按照H的要求尽善尽美地生活，哪怕H死后多年。但另一方面，ABC又无法彻底安于父母的期待，但父母的期待往往本身就是相悖的。
比如：父母起初希望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长大以后父母又希望自己去做能赚到金子的事。
又比如，父母总是反对他在学生时代恋爱，可是一到毕业父母就立刻问，谈恋爱了没有？
如果父母的立场就是多变而不诚实的，又怎能期待孩子是非明辨呢？
过了会，ABC看到H高兴地拿着金子从河边回来，他有些鄙夷，但又有些难过。ABC决定隐瞒自己未来成为金级的消息，他现在一点也不引以为傲，重要的是他不想以此来博得他们对自己“优秀”的再多认同。
ABC呆呆地望着小河，他看到他们的儿子明明长得像个鸟蛋，他们也会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鸟蛋。“我一点都不觉得爱使人诚实，爱里充满了谎话，我才不受矿山主的鸟气，干着不爱干的鸟事，敢要感谢给我金子的鸟人呢。”ABC暗暗发誓，他一定一以贯之，造反到底。
终于，ABC如愿以偿了，那是有关山顶洞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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