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古朴的村子,被群山环绕。村前穿过了一条马路,村后有一座小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约有五六十岁,五六十岁的老和尚很少念经,经常坐在后山山顶,观风赏月。
只有佛节日、白事的时候,他才会穿上朴素干净的僧侣衣服,庄严地站在人群里,嘴里嘟嘟囔囔,身后一大群的妇女,也跟着嗡嗡嗡地响。
那个时候,行者还不是行者,还是六岁的孩子,眼睛里的皎洁赛得过八月十五的月光,河里的鱼见了他要欢悦地跳跃,枝头的喜鹊总想停留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都是自然的精灵,总想要诉说些什么。
那个时候,行者的奶奶,一个裹过脚的老婆婆,在她的男人死后十多年里,依然不停地悼念回想。
行者的奶奶指着和尚,望着行者说,长大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学习,像你的爷爷一样,当个老师,做个有知识的人,不要像那个人一样浪荡。
后来,行者成了行者,他偶然地回到家乡,悼念亲人的离开,为自己灵魂里的悲伤网开一面。
二十多年后,大柳树下,坐在六岁曾经坐过得花岗岩石上。村里热情的大伯拿来了屁垫,新炒的瓜子,廉价而温馨的茉莉花茶。
聊着聊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行者问:“山下的和尚呢?”
大伯说道:“早就死了十年了。想来骨头都腐了。”
一个曾经困扰行者很多年的问题今日终于抛了出来。
“大伯,他那么高高大大,身体又健壮,怎么当了和尚?”
一个故事就开始了,这个故事在行者日夜兼程里,成了他的保温杯。
天涯飘渺,风餐露宿,人间的冷赛得过寒冬腊月的冰。
他捧起保温杯,暖意升起,透过衣裳,又温暖了身边寒冷的人。
故事的开始总有些相同,故事的结束,却成了落花溅泪,各奔西东。
五六十年代的时候,一个精壮的小伙儿铁牛和青春美丽的姑娘小隐恋爱了,他体味到了人间的欢喜。
那个时候,铁牛是村里的劳动能手,一提起来,人人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
个子又高,身体又健壮,棱角分明的脸,像极了现在的吴彦祖。
不仅如此,关键是思想又积极,一副热心肠,哪里有忙哪里帮。
一起劳动的队里,有一个姑娘,叫小隐,文文静静的。
不像是干活儿的,倒像是谁家的小妹妹,遗落到了荒野,娇弱地抖着肩,无助地张望着将要到来的寒夜。
忽然有一天,村里隐秘着传着一些谈资。
放牛的建军在回家的夜幕里,看到两个黑影拥抱到在了一起。他以为是村长在霍霍谁家的媳妇儿,装作看到看到了野兽,喊着冲了过去,近前一看,却是铁牛和小隐。
凌晨,张大爷上后山布置捉兔子的套子,在星光里,也看到了相依相偎的两个人,月色朦胧里,脸贴着脸,嘴对着嘴。
村里的事儿,无风起浪,有风浪三丈,事情越传越玄乎,直到有一天,传到了村书记的耳里。
村书记把铁牛叫过来,一个巴掌打到了他脸上,青着脸说:“你爸爸走的早,把你交给我,我是你亲叔,不希望你走错路!”
“你知道她是知青,那你知不知道过几年她就回去了?回北京啊,你穷小子,你能跟着她去?”
“她走了?你怎么办?你们俩传的沸沸扬扬,你现在地无一垄,房无一间,谁嫁给你?”
“我给你想好了,也和她爸说了,西村头的陈二女就不错,你娶了她,生个娃娃,好好过日子!”
挨了一巴掌的铁牛沉默着,临出门的最后一刻,转身对村支书说:“俺喜欢她,后面的事儿,俺管不了了!”
村支书愣了片刻,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突然之间狰狞了脸,憋出了三个字“尼玛蛋!”
从此以后,这份感情更是公开了,他们一起出工,一起休息,一起在无人的野外游玩儿。
而村里的人都沉默了,见了他俩也很沉默,仿佛受到了村支书的影响,要隔离这俩世外的人。
唯有村西头的陈二女,每每遇到这两个人,都重重的唾一口痰,成了新的打招呼方式。
又有一天,村支书找到铁牛,铁牛捂着脸,看着四周的路,准备在巴掌落下之前跑走。
不料,村支书忽然换了一张脸,笑嘻嘻地,嘴里说着“你娃娃的做了什么好事儿,竟然能遇到这么个情况。”
铁牛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叔叔,莫名其妙。
“那个女的,我给你把情况打问清楚了,他爸爸在监狱待着呢,那这样,你就配的上人家了。正好,你爸爸没了,她爸爸在监狱也出不来了,叔明天给你办个婚礼吧,过段时间,你再大大,咱去领个证,把你这个事儿办了,叔也落了心事儿。”
第二天,多半个村里的人聚在了村书记家,欢笑宴宴。村书记呡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来,大家都静一静,我来说几句,…从此以后,小隐就成了铁牛的媳妇儿,我老张家的人了,希望大家多多照顾哈!”
然后,掌声雷动,乡亲们笑着说,“看啊,多漂亮的娃娃,好有福气的铁牛!”
那个时候,穿着整齐的铁牛和穿着红色新装的小隐,在老屋前一站,仿佛岁月里多了一对金童玉女。
大伯回忆的时候,充满了羡慕,仿佛是绚烂的烟花在记忆力开放。
而我仿佛看到了旧照片,照片上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漂亮纯净。两个人都笑着,看着镜头。
“卡”,那一秒,岁月静好,现实安稳。
几个月后,忽然传来消息,小隐的爸爸出狱了。小隐的爸爸又成了省级的高干,致信县里,让县里准备,安排小隐的离开。
铁牛和小隐坐在后山的山顶上,十五的月亮如轮,光芒照亮大地。
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多久,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天夜里听到了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叫。
时间不长,也就几声,在空荡荡的村上空盘旋,村里的狗开始吠叫,直到第二天黎明。
我想象着幼年印象里,那个铁塔一样的男人,悲怆的落泪哭喊。总感觉那么不协调,忽然想到了一个镜头,也说不上什么电影,就是刘德华看着将要死去的女人,泪水扑簌簌地掉落,然后女人死去的那一瞬间,刘德华疯了似的捶胸,对着苍天大喊。
或许真正的悲痛总看做些什么吧,否则无边的苦海真的会淹没一个人。
再后来,一些事情,就更加隐秘了,要不是村书记和几个人喝了酒,这个故事也就结束了,小隐去了北京,铁牛悲痛欲绝,落发为僧。
村支书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托了镇里的人办了结婚证。他想着,有了结婚证,合法的夫妻,小隐的爸爸,也会无话可说了吧。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不久他去看丧了气的铁牛,生了病的铁牛。
铁牛高烧的昏迷不醒,手里拿着俩结婚证,嘴里嘟囔着“今生,你好好的在北京!下辈子,铁牛还娶你一人!”
从此,村里多了一个闲人,不事生产,白日焚香拜佛,夜里山顶静坐。
行者听完故事之后,久久难以平静,他沿着废弃的路,走向荒了的庙。
在佛像下,行者突然跪下,他心里默默地问“佛啊,什么是人间最珍贵?您来告诉我吧!”
一瞬间,风花雪月,事业功名,都成了电影一幕幕,涌进了行者的内心。
佛依然静静地,无息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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