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六岁的时候,我曾长久地坐在她的家门前。
我约好和她下午一起玩的,所以下午后我就来了,我按她家的门铃,听见她家中传来门铃尖细的声音,但是连脚步声都没响起。我边敲门边轻轻喊:“依依?”我知道我喊了之后不会有回应的,可我还是喊了。确实没有回应。
我想,或许过一会她就会开门的。所以我坐在楼梯口,我想或许这时她正在朝门走来,或者她的奶奶会叫她开门,或者她的奶奶会开门。
过了一会,我又站起来敲门,依旧没有回应。楼道的墙掉了漆,还是那么一堵墙,牛奶箱上贴的广告,还是那么些广告,电表的小灯一闪一闪地亮,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过了一会,我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会。我在那里做了一个下午,她和我约好下午一起玩的。
休学之后,等待忽然不止一个下午那么漫长。我每时每刻都等着回学校。
两周的时候,我问我爸:“我想回学校,我能就在校门口看看吗?”
他的反应很剧烈:“不行!我早就提醒过你,休学之后就不允许回学校了。”
“只是在校门口看看而已!”
“看看也不行,怎么可能?!你已经给学校添了这么多麻烦你不知道吗?!还要回去,你现在已经是个问题学生了!”
天黑是我最绝望的时间,晚上八点吃药,只能在七点半的时候吃晚饭,不然会犯恶心。妈妈手心里放着药,有小圆片,还有切成半片、四分之一的,让我吃。我就轻轻把药捏起来放到我手心里,但是我总疑心一次性全部吞下去会噎住,所以每次都是一粒一粒地吞,用水把它咽下去。结果还是反胃,不管是不是空腹吃药都会反胃。每天晚上吃完药就开始反胃,感觉胃里的东西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就像我死一般的心情。九点钟监护人陪我睡觉,我要在他们的注视下入眠,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他们就会唉声叹气地思考让我复诊加药的问题。药物让我发胖,我觉得我像猪一样,就像猪一样被喂食和饲养,一举一动都是病情。
住院我盼着出院,在我手上打滞留针,针管插在我手腕上忘了有几天,短短的有一小段血柱。每天被安排去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检查。就一直等。
就是熬,挨,没有尽头地熬,挨。
或许下一秒我的等待就结束了,她或许下一秒就会打开门,跟我说她刚刚没听见门铃。或许,万一下一秒就结束了呢?那该是多大的喜悦呢?可是没有,没有任何事发生。仿佛事情本就不该发生,若事情本就不该发生,为何它原先发生过?它发生了,于是我的轨道在那刻偏移,像陨石一样滑落、下坠,喜悦到底是一种必然,还是一种不该期待的偶然?这个世界上若有我最讨厌的事情,那就是等。
我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要为没有痛苦而痛苦吗,我要为没有悲伤而悲伤吗?我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比现实更加不堪一击,我等到了晴天,但是我什么也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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