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位世伯的女儿,在他六岁那年搬进了离他家远不过百米的公寓。那年她才两岁,睁着两眼不谙世事。
两家保持着密切的往来,隔上一个礼拜就会带着孩子相互串门。他生性腼腆,当她学着开口、会脆生生地叫“小哥哥”时,他总是不语,扬起嘴角朝她亲切地笑。这一笑,就笑了经年。
花开花谢间,她已长到13岁。两人在同一所中学就读,她初一,他高二。记不得从哪天起,她每天骑车去上学的时候,都会在弄堂口遇到他,坐在单车上,一条腿斜斜地撑在路沿上。一声“小哥哥”,一个微笑,一同上路。她的女式单车骑不快,他就放慢速度陪着。从他们的住处到学校也就几百米远,一路上两人很少说话,偶尔交谈几句,也都是聊些学校里的人或事。那拂面的微风,是他们唯一的听众。从春末到初冬,这一路的轻快和愉悦,没有停止过。
她升入了初二。班主任老师的注意力也开始从功课扩散到了学生们的生活。她的父亲传统且严厉,在参加完一次家长会后,很是严肃地向她传达了老师的指示:不要跟班上那些早恋的同学来往,以免被带坏。她表面上应承着,内心觉得父亲的神情很好笑。那时“早恋”这个词对她来说,就跟“高考”一样,可望而不可及。翌日一早,她迫不急待地把昨晚的事讲给他听,当成个笑话一样讲给他听。他沉默。在进校门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说了声“再见”。
从第二天起,她再也没在弄堂口遇到过他。起初有点不习惯,上学去的那段路变得很落寞。后来又结了新的同路的伙伴,也就释然了。那一路,依然有说有笑,有风拂面。
后来,他毕业了,她考进了另一所学校继续高中段的学习;后来,他几次高考失利,开始帮着父亲料理生意,她去了外地,四年的大学生活异常精采;再后来,他取代了父亲的位置,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她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里继续自己的精采。彼此间残留的,是和各自父母聊家常时听到的关于对方的一些片段。
再见面时。他使君有妇,她亦罗敷有夫。在熙熙攘攘的车站,他要去另一个城市给自己的第五家分店办开幕礼,她则结束探亲、急着回去丈夫身边。在候车厅大家不经意地抬头,隔着几排座椅,他竟先朝她微笑,嘴角轻轻地一扬、再扬。她也报以微笑,那声“小哥哥”辗转齿间,终于还是没叫出口。
轻轻地,有风不知从哪里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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