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通勤电车一般拥挤不堪的纪伊国屋书店里买了一本福克纳的《八月之光》,然后挑一家听起来声音开到尽可能大的爵士酒吧走进去,一边听奥内特·科尔曼和巴顿·鲍维尔的唱片,一边喝又热又不好喝的咖啡,翻看刚买的书。五点半时,合上书,出门吃了简单的晚饭。我不由得心想:这样的星期日以后将重复几十次、几百次吧?“安静的、平和的、孤独的星期日” ——我出声说道。星期日我是不上发条的。
2.“所以,有时我环顾世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家伙为什么不知道努力呢?不努力何必还牢骚满腹呢?”
我惊讶地看着永泽的脸:“在我的印象中,世上的人也都在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地忙个没完,莫不是我看错了?”
“那不是努力,只是劳动。”永泽断然说道,“我所说的努力与这截然不同。所谓努力,指的是主动而有目的的活动。”
“举例说,就是在职业确定之后其他人无不只顾庆幸的时间里开始学习西班牙语—— 是这样的吧?”
“正是这样。我要在春天到来之前完全掌握西班牙语。英语、德语和法语早已会了,意大利语也基本可以。如果不努力,这些能得到吗?”
他吸着烟,我则想起绿子的父亲。我想绿子的父亲恐怕从来就未曾想过要跟电视学什么西班牙语,恐怕根本就未曾考虑过努力和劳动的区别在哪里。他恐怕太忙了,忙得来不及考虑这样的事情。工作本身就忙,又得跑去福岛领回离家出走的女儿。
3.“死并非生的对立面,死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4.而直子的死还使我明白:无论熟知怎样的哲理,也无以消除所爱之人的死带来的悲哀。无论怎样的哲理,怎样的真诚,怎样的坚韧,怎样的柔情,也无以排遣这种悲哀。我们惟一能做到的,就是从这片悲哀中挣脱出来,并从中领悟某种哲理。而领悟后的任何哲理,在继之而来的意外悲哀面前,又是那样软弱无力—— 我形影相吊地倾听这暗夜的涛声和风鸣,日复一日地如此冥思苦索。我喝光了几瓶威士忌,啃着面包,喝着水筒里的水,满头沙子,背负旅行背囊,踏着初秋的海岸不断西行、西行。
5.“假如你对直子的死怀有一种类似创痛之感,那么就把这种创痛留给以后的人生,在整个后半生中去体会。如若可以学习到什么,那就要从中学习。不过绿子另当别论,你要和她去寻求幸福。你的创痛与绿子无关。如果你还要伤她的心,势必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因此,尽管你可能心里难受,但也还是要坚强起来,要再成熟一些,成为大人。我就是为了对你说这番话,才特意从疗养院跑来这里—— 大老远坐着那棺材样的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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