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紅

視線模糊不清。

虎徹揉了揉眼，往前定睛一看，還是只能看見模糊的團塊。

想要看清楚，欲望驅使虎徹前進。

隨著腳步逐漸接近，虎徹發現在眼前原本以為是一整團的灰澀，其實獨立分離了等量不均的兩份顏色。

用心看仔細後，較大的一方暈濁令虎徹毛骨悚然。

酷似骨骼的脩長鐵枝，像昆蟲觸鬚伸展，僵硬地模仿著捕食動作，朝較小的一方不停伸展碰觸。

冰涼的恐懼感從腳底緩慢爬升，引得虎徹的雙眼忍不住追溯觸鬚，他發現觸鬚是由一具半完成的機械人偶的口中吐出。如以口啣含、或者怪物從半毀的體內破繭羽化，鑽孔湧出。

被丟棄的瑕疵人偶宛若屍骸，因為未完成，顯得容顏殘破，半貼著硅膠皮的臉孔露出了冷色金屬，瞳孔位置鑲嵌著蛋白色的燈泡，未導電使燈泡失去了模擬眼球的功用。

冷硬的機械觸角為數不少，並且撐開已經上了淡淡膚色的唇皮，它試探著往前輕點前方，圈住對面物體，像昆蟲辨認大小似地不斷輕戳。

包覆仿造人皮的驅幹外，僅套上像虎徹自己常穿的西裝背心，黑色領帶柔軟地纏繞鎖骨，真絲質地曝露在空氣中，左右輕晃。

視覺畫面讓人有股作嘔感，虎徹逼自己將視線挪開，卻看清楚了更讓他意想不到的事物。

01：10

Tiger&Bunny fan fiction

Black Tiger & Tiger

Be green with envy

眼 紅

凌晨一點十分。

從床上一躍而起，虎徹手緊掐著薄被，感到薄汗像細雨一樣打溼了他的肩背，使棉質背心緊貼著身上。

揪著被子抹了抹臉，虎徹在開著夜燈的幽暗房內，顯得黯黃的眼球轉向床側。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概是昨天在公司的際遇太過超過近四十年來的見識，虎徹做了從現實進入超現實的典型夢境。

樓中樓在夏夜的暑氣十分悶熱。虎徹睏極地看著機體自動排出熱氣的人型機器人，好半晌才意會過來，原來他是被這台電腦主機般的東西熱醒。

剛才出現在夢中見到的人造機器人，在虎徹睡前被他轉為夜間使用的待機模式，正盤腿坐在他的床邊的地板。

想要將機器的電源關閉，虎徹翻身下床，蹲到了機器人面前，機器人的雙目被護目形狀的鏡面螢幕遮掩，微垂著頭，螢幕上的紅色示意線由左往右流動，看起來猶如正舒服地沉眠。

虎徹搔搔有點汗濕的後腦杓，還沒完全清醒的頭腦混沌，他吃力回想著齋藤到底有沒有告訴他這台像主機一樣不斷發燙的東西，它的電源開關究竟在哪裡。

開關在哪還沒想到，虎徹反而先憶起昨天離開公司前，被齋藤的叮囑跟路易斯的告誡反覆嘮叨的事。他將這台幾乎是仿照自己模樣創造出來的機器人『Wild Tiger』帶回來，有個目的存在。

阿波羅媒體的股份被英雄界第一對英雄搭檔的佳績推向遍綠，也因為搭檔的解散跟CEO的醜聞而全盤皆紅。

況且，英雄的活躍與否，向來被所贊助商左右。

老東家痛定思痛，接納虎徹讓他進入二部聯盟，重新以英雄之名復出的阿波羅媒體，透過他的頂頭上司路易斯，對虎徹要求回歸英雄界後，必須遵守兩項條件來工作：

一、必須待在二部聯盟去參與現場任務。

二、協助開發Wild Tiger。

『協助......開發...Wild Tiger？』

原本讓虎徹一頭霧水的指令，在重新與齋藤相逢，見過他得意的心血──...一臺酷似虎徹外貌的人型機器人後，得到了再清楚不過的解答。

公司高層要求開發出能仿英雄型態的人造機器人來代替英雄。

虎徹的NEXT能力退化一事，讓商人發誓不再重蹈覆轍，因此才有了現在他床邊的這台機器。

『為了能在推出時被市民接受，我們最後決定用歷來的英雄外貌去設計外殼包裝。』

每次介紹時總像孩子獻寶似的齋藤，滔滔不絕對著虎徹仔細說明他的設計理念。

虎徹聽著說明，也只能咧開嘴作出笑容的形狀，搔了搔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努力去想了，但是無法順利。很快就放棄繼續動腦的虎徹，索性開始在機器人身上隨意亂摸，想找找看有沒有疑似突起像電源開關之類的按鈕。

手心手背、沒有。

腰側、沒有。

腿與腳？不太可能裝在這裡吧...？

盯著機器人的臉半晌，虎徹決定找看看頭部，手扶上與他私底下的便服相同款式但不同顏色襯衫肩頭，虎徹靠上了隱約散發出熱氣的機體，像要擁抱住對方一樣，把機器人的頭納入雙臂。

機器人的頭倒到虎徹肩上，虎徹順勢看見了襯衫衣領內，貼上仿造人膚觸感的硅膠底下，隆起的一段段脊節，齋藤對自己專業的熱情，穿過英雄戰鬥服的虎徹很是清楚，不過重現到這地步未免也精細得太過噁心了。

虎徹微微皺眉，打消了關閉電源的念頭，手腕一轉、推開機器人，藉反作用力一屁股坐到地上，無意識擺出和機器人相同的姿勢。

老實說，他不想接下協助開發Wild Tiger 的工作。

英雄在這個都市已經是象徵正義一樣的存在，而站在第一線的英雄，有時候會比警察更快到達現場幫忙救助民眾，或者阻止災情惡化。

在現場，雖然每個英雄多少會因為公司的政策作出不同舉動，不過真的必要時，還是要仰賴英雄在現場的作出的判斷而定。

依照既有程式而走的機器，不管過多久都不可能理解人情事理。

英雄啊，是需要有靈魂的人類才能勝任的工作，虎徹固執地這麼認為。

「就算做得再怎麼像我，這東西也不可能成為我吧？本大爺才是Wild ──...」 噘嘴抱怨，撇歪唇的虎徹伸出指甲修剪整齊的手摸上機器的胸膛處，佯裝出對假想敵挑釁的動作想推推它。

可是冷硬的金屬質感，讓虎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手又變形成夢境中的機械觸爪，蠕動、張牙舞爪地想鑽出洞，具生命感地活動起來，想以利刃挖掘機體，模仿殺害一個人的方式開腸剖肚。

「.........嘶！」虎徹倒抽口氣，手像觸電似地飛快彈起。

夏夜中的樓中樓房內異常悶熱，虎徹現下卻淌出滿頭冷汗。討厭的回憶，從腦海深處開始和剛才夢中出現的灰澀不斷擴大、蒸騰、溢出。

『我才真的是狂野猛虎！相信我啊！』

──哎呀討厭，你連【Wild Tiger 】是誰都不清楚？

──還敢說自己才是【Wild Tiger 】，這不是在騙人嗎？

『我們不是同伴嗎？』

『真的把我的事忘光了？』

腳被鋼索硬生生拉扯、拽回地上。像蟲子般被人類玩弄於指掌間，他曾被區區的機械鐵塊這麼耍弄。

夢中灰色的渾沌不斷擴大，分裂成等量不均的兩份顏色。

較大的那團顏色是張牙舞爪的機械怪物，它擄獲了較小的那方，一個穿著和床邊的機器人一樣，鮮紅襯衫、黑色西裝背心的自己。

脩長機械，模仿昆蟲進行捕食般不斷蠕動著纏住酷似鏑木虎徹的物體。它的尖端利如刀刃，活動得像人類手指，反覆確認掌中的獵物是否無害。

之後，停下的尖刃突然集中、猛力往心窩一戳！

虎徹反射性咬牙閉上眼，才意識到被捕食的並不是他。

那麼，他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虎徹又睜開眼，這次看得清楚：黝黑、鮮紅、澄橘、銘黃、嫩綠、湛藍、深靛、粉紫、潔白的一束束電纜被尖銳挖出、翻露。

電線像人體內的血管微微顫動後，因為觸鬚般的刀刃不斷拉扯而紛紛發出嗶剝聲，一根根斷裂綻開。

冷卻用的油液從中泊泊流出，細微靜電纏繞著被挖掘的心口窟窿，彰顯著破壞。

虎徹被震懾，想阻止的正義感驅使著他小腿肌肉。往詭異的機械衝去阻止一切時，他才看清楚糾纏的來源並不是什麼機械屍體。

吐出機械觸鬚，抑或是從體內破繭羽化，鑽孔湧出的怪物，源頭來自鏑木虎徹的口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