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余生

书接前文。大庆退伍归来。面对的是一场瘟疫之后残破不全的景象。

他跪在老母亲前面。母子二人抱头痛哭。熟悉的家庭熟悉的气味。

老妈妈像催命的阎王一样，一个一个人的点着自己家死去的人。

先是连哭带骂的骂老头子，你不讲信用，说好的守我一辈子，咱们不离不弃，你现在竟然狠心的腿一登，把我撇在这个世上，自己享清福去了。

哭完了老伴儿接着又骂儿子。接着又哭着骂大儿子的不孝。你妈妈病病歪歪的还活在世上，你怎么忍心把她抛在这儿自己走了呢？

骂了儿子骂儿媳妇妈的儿媳妇骂自己的侄子，自己的闺女。大庆听着他的哭骂越听心里越难受。老天爷了，你太残忍了吧，你怎么竟然把我们这么好的人，一个一个的都叫走了呢？

大庆越听心里越感伤，老母亲的眼泪就像黄河流水滔滔不绝。即使水流干了，干涸的河床仍然被狂风旋起，一阵一阵的沙尘暴，仍然不见停歇的意思。大庆只能跪在地上，耐心的听着老母亲的絮叨I，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锥子一样戳他的心。这些都是他不想听不愿意听的消息啊。可是这些都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发生在他九死一生的征战期间。老母亲起先是哭，接着是嚎，再下来就是我的抽抽噎噎。母子连心，老母亲的痛苦到他这里也被放大被加深。他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但是他又不能让母亲中断她的絮叨。憋了十几年了老母亲需要有一个发泄的机会。否则她会憋出病来的。

从母亲的哭诉中他已经明白。这个家，这个家族，这个村子以及他自己的亲戚。他那些心心念念的亲人们已经不可能再造访他这个破烂不堪的家庭。不能再来探望他这个战后余生的人。如果要相见，只能到梦里去了。

千村霹雳人已死 万户萧疏鬼唱歌。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是鸣啾啾。说句惨绝人寰，都感觉到词语的苍白无力。

就这样。母子二人一直哭到后半夜。止住了哭声。大庆说娘啊你儿子我饿了。我馋了10多年你做的饭。给儿子做点吃的吧。

老妇人如梦方醒。是啊儿子跑那么远的路回家一口饭没有吃一口水没有喝就听了自己在这哭诉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到院子里抱来柴火生火做饭。但是做饭时他总是走神。用眼睛死死的盯着儿子唯恐他突然站起身又像当年一样一去就是10多年那他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饭端上来了。是他吃了10多年的糊涂饭小米粥里头下一点面条。菜是从院子大缸里头捞出来的酸菜。老母亲说，“本来家里还存有一点酒。在埋你老爹和你哥嫂的时候给帮忙的人喝了。老母鸡倒还有两只。现在黑咕隆咚的。抓鸡杀鸡做鸡肉会惊扰到他人。”

留着吧，以后还有鸡蛋吃。他赶忙劝阻母亲。

老母亲明显比以前老多了，动作也有些迟钝。不像年轻时那样干净利索。他明白是该给母亲找一个会做饭的人了。

这些年他在外面南征北战。死里逃生也得了一些奖赏。这一次带回来的一点钱他准备买一点地成个家好让家里的老人过上好日子。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一场瘟疫下来，家里只留给他一个看守门户的老娘。他的孝心再也没有办法去体现了。瘟疫之后，大量的田地和房屋撂荒都成了没有主人的。用不上他带的银子。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军人，而是实实在在这个老百姓他该考虑怎么样去重建生活怎么样组建自己的家庭。怎么样把家庭的事业延续下去？

月亮虽然升起来了，但是风依然很大。撼动的树梢，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如果在平日村道里会时不时的传来狗叫的声音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落在屋顶上的猫头鹰时不时的发出让人恐怖的叫声。这回家的第一夜是如此的不平静，如此的让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