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的人儿

相互追赶的人儿，追着追着，身影就消失了天际

十年了，我还是又回到了我的母校――嘉平小学。

阳关正好，我一个人在校园里转悠悠，鸟儿的叫声也青翠。但，我更喜欢教室里传来老师教学的声音和稚嫩学生的回答声。

他们的声音有种魔力，可以把人引到很远很远的过去。

十几年前，我也曾是这所小学的一名学生，只是，我和她不过三四年的相处时间。也是这三四年，让我的思绪时常飞回到这里，脑海里总是浮现那时的光影。我总怕，怕了记忆就此中断。

所以，人得趁着年轻，赶着时光的步伐和怀恋已久的地方拥抱。即便那方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人也不是当初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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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和秋颜是堂姐妹，同一年出生，我比她大四五个月，和她同一天上学，同一个教室，同一时间回家。

她有一头自然卷，发量很厚很厚，总是扎起两股很高的马尾辫。我有事没事就扯扯她的马尾，每次她都不耐烦的骂我,威胁我，而我也不知羞耻，次次弄她恼羞成怒。谁叫她有马尾我没有呢，我是年年短发的假小子。

她在班里有个很闪亮的名号“卷发学霸”，我也有个雅号“学霸的学渣朋友”。我和她是最亲密的朋友，没有人比我俩关系更好的了。

我们班上有个男老师，既要教语文课又要教数学课，他是全校仅有的两个老师中的其中一个。

这老师很凶，我最害怕上他的课，但只能上他的课。他上课讲台上一定有条竹鞭，专门来惩罚那些上课不认真听，又教不会的学生。

我对他有心理阴影，谁不对天天敲打你桌子，鞭打你手掌的老师不有阴影啊。以至于每一次他下来，我整个世界马上变黑暗。

“你能不能向你同桌好好学，你看看人家，字又好看，读又好听。再看看你，这都是什么字，鸡爪都比这好看，写作业也天天不及格。”

我害怕老师的声音，也害怕同学的目光。但我每次愣愣地听着老师批评的时候，我最亲密的朋友都会挺身而出:

“老师，春华她有很努力在学了，可能进度慢了一点而已。”

我要是抬头，她要是能看见我的眼睛，她一定会发现我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是啊，每次我受了点委屈她都会在我身边，给我加油鼓劲。连仅有的一点好吃的也必定分享给我。

我们都是农村里的娃，生活很艰苦。她家比我好一些，至少她爸妈偶尔会给几毛钱买零食吃。我家不一样，父母从不给一分钱买零食，父母给得了学费和作业本的钱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学生最爱学校隔壁的那个小卖部，一毛钱两颗糖，可以含在嘴里大半天。我偶尔也会偷偷从爸妈那里偷来一毛钱买两颗，分一半给秋颜。

我平时吃她的特别多，她父母两个星期就会给她一毛两毛钱拿去买糖吃，只要她有吃的就会分我一点。我就是那个蹭吃的小孩。

穷乡的孩子比馋猫还馋吃饭。别吃吃过的泡泡糖，即使没有甜味了，但只要你好心从嘴里分出去一点给另一个伙伴，对方一样对你感激不尽。从嘴里掉的糖，即便脏兮兮的，我们一样捡起放嘴里。甚至个别脸皮厚的小孩，见到别的小孩有吃的，就会问：

“给我吃一点。”

有些人会看了嘴里的糖，在看旁边那个可怜兮兮的人，百般不舍得从嘴里分出了一小块给他。有些人更看重自己的糖，就算旁人怎么求也不会分出去。

我最亲密的朋友就是那个好心肠的人，只要别人问她吃的，或多或少都给一点点。而我呢，即便不问她也会分给我。我就是那个蹭吃的小孩。

至今未见她有多年了，那些曾经维护我的声音，给我分糖的日子，我还依稀记在脑海里。人不是痴情到底，就是狠心到底，我绝对是狠心到底的人。

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会离开她，会舍弃她，会不回来看她？我不敢想象她有没有恨我，更不敢想她还记不记得我。

毕竟我们曾经是追赶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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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春华，躲好了吗，我来追你了呀”，“秋颜，我来了，你就别想跑了”。明明追赶游戏不只有我们两人，但我两是对手必定相互追赶，好像别的同伴是陪跑一样。

“你们两个，我们还在这呢，又不是就你们两个的游戏。”

我们听不见同伴得声音，继续相互追赶。不过，后来次数多了，别的小伙伴再也不找我们和他们一起玩追赶游戏了。但有什么所谓呢，我们照样玩得很开心，有他们在，还得顾及他们的感受，现在不一样了，我两可以随心所欲地玩。

连放学回家，也相互追赶。回家的路全是山路，我们跑得不亦乐乎。我比她大几个月，跑也比她快些。不过，我还有个特别的爱好：躲在大石头后或者草堆中，等她靠近了吓她。

每次她都被吓着。我现在怀疑她是不是真被吓着了，还是陪我演戏。她总爱陪我胡闹。

她心里有花开，曾为我而开。

放学了，雨滴个不停。别的同学和我们一样，没有伞，身上套个薄膜带跑回家。只要早晨不下雨，我两便不记得带薄膜带。所以遭到下雨天的时候，只能淋着着雨跑回家。

“秋颜，雨这么大，怎么回去，要不等雨停了再回家？”

“怕什么，跑跑就到家了。再说，你敢等雨停再回去吗，到那时天都黑了，你敢过那头山没有人住的地方？”

“不敢，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大雨滴滴答答，两个女孩早已湿透了身。你以为她们很伤心？不，我们很开心。两个人在雨中疯狂奔跑，相互追赶，踩过的地方溅起泥水，打脏了裤脚。我们全然不知，在雨中笑个不停。

都淋透了，便也不着急回家。

“春华，你看看李婶家的那片玉米地，玉米柑长得还算不错，应该还挺甜的，我们去扯扯两根吃吧。”

“好啊，反正现在雨这么大，没人出门，我们吃完了在回家，就没人发现我们。”

说干就干，其实就是小偷行为。急急忙忙钻进别人的玉米地，一边要注意有没有人过来，又要在雨滴中寻觅那一根玉米杆又大苞谷长势又不好的玉米杆，只有这类的玉米杆啃起来才甜。

一番苦苦找寻后，终于找出两根满意的玉米杆，我们迅速逃离案发现场。唉，主人要是现场发现咱俩，一定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

李婶家的玉米地，零零散散已经倒了好些根，作案的两人还不知道罪孽深重，脚下继续来回糟蹋这些可怜倒地的玉米。找到“心爱之物”之后便逃离现场，找个大石头坐上去，一边淋雨，一边嬉戏，一边啃玉米杆。

天渐渐变黑，雨继续下个不停，手里的玉米杆也被啃完了，是时候回家了。

我和秋颜追赶回去的身影越来越近。

可命运就像这场雨，我们淋着开心，但雨终究是悲哀，我们其实已经快渐行渐远了。

在各种季节相互追赶的人儿，快要渐渐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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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秋颜，我要和父母去特别的远的地方了。”

“啊，要去哪里？不是说好的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工作吗。为什么你要离开，离开我和你的朋友们？”

“我父母硬要带我去和他工作的地方，我不能不听父母的话。”

“那好吧，你走吧。”

那好吧，你走吧。我确实走了，没有和最好的朋友，我最亲密的堂妹道别，也没有和我们一起相互追赶的日子道别。我以为，我这一离开会很快回来。

其实离开了哪有这么容易回头，离开便是断了过去，断了美好啊。

时至今日，我们分离已经有十年多了。可我依然记得离开的场景。

我最好的朋友，秋颜，她一人站在大树看我渐行渐远，她没有我道别，我没有和她拥抱。我一个人强忍泪水跟随父母的脚步。

那一刻，我和她都相信，我们很快会见面的，继续作追赶的人儿。其实我们也在心中作想：别了就是经年，别了就是物是人非。

如今，我们彼此不认识，美好的念想全留给了过去。

相互追赶的人儿是我回不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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