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经营这家店差不多有十多年了，店面不大，大大小小十张桌子，已经让黄国升十分自豪了，自己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想要将店面做大，平淡如水的生活才是黄国升的要求。

起初，自己和老婆来到这个城市闯荡的时候，一心要成大事，生活十之八九不如意，奔波了大半辈子，发现现在的自己怎么都和年轻的自己对不上号。城市化发展加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涌入这个城市，黄国升看见很多人吃不惯这个城市的饭菜，和老婆决定把家乡的味道带进这个城市里，当时拿出全部的身家盘下这家店，规模不大，却有了一个安心落脚的家。

将馆里的地面整理干净，准备迎接客人的黄国升握着扫帚，看着墙上的挂钟，10.35。还有一段时间才到饭点，老婆也该出发来店里了，拧着一大袋垃圾扔进桶里，坐在门口抽着烟，静等着下班人们的到来，眼光望着对面的大楼，希望今天哪里没有人出现。

一个中年男子，瞧着四十岁左右，脸上看着像是历经沧桑，眼睛却像鹰眼，有种会看穿人心的错觉，穿着夹克，在店门前徘徊不定。

黄国升也没有搭理他，打算抽完手上这支烟，就进店里去。有着鹰眼的男子走了过来，黄国升赶紧起身让男子进店，把身上的烟灰抖去。

“老板，来一碗牛肉刀削面吧，多加点辣椒。”男子还没有坐下就开始点菜了。刚进来的黄国升赶紧吩咐后厨去坐，自己回到收银台坐着，脸上写着心事。

男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打量着店面，看起来店面有重新翻修，墙上用了不少脸谱来装饰，还有地方方言：来吃面，巴适得很。

由于就邵刚一个客人，面很快就做了出来，“刀削牛肉面。”黄国升从出餐口将面端给邵刚，“您请慢用。”

“老板你是四川，还是重庆人？”邵刚突然开口问道。

现在仍然没客人，听见邵刚问自己，黄国升干脆在邵刚对面位置坐下，“四川广元的。”

邵刚吸溜一口面，“是这个味道，麻辣麻辣的，真香。”黄国升跟着点头，有人夸自家面好吃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老板也是从四川过来的？本地人都很难接受四川辣味的，有人觉得太麻，有人觉得太辣，不是四川的，真的有点难接受。”

“不是的，我就是本地人，在淮江市居住多年，算起来都没离开过。”可能真的难以接受，邵刚的额头渐渐地渗出汗水，黄国生看破不说破。“曾经有个朋友是四川过来工作的，当初尝试一下，觉得味道还不错，一种不一样的味蕾，舌头在跳舞。”邵刚吃上几口就已经满头大汗了，这种感觉很爽，感觉很通透。

邵刚用纸擦着额头，有些佩服小柳了，看起来纤弱的女子吃起川味火锅来一点都不含糊，当时是把全桌的人给吃服了，没人能坚持到最后，也是到最后的时候，自己才开始出汗，手上的筷子却一直没停过，不知道小赵以后可咋办！

黄国升给邵刚端来了一碗骨汤，“怎样？有没有种很通畅的感觉。”邵刚接过骨汤喝上一口，缓缓嘴里的麻辣味，“嗯，这个味道好，还是四川的麻辣味棒。”

黄国升笑着点头，“因人而异，说起来天底下的美食都是美味，只看大家喜欢那种味道了，没什么好坏之分的。”说着，一男一女说着话走了进来，黄国升赶紧站起来，说了声，“抱歉”。

邵刚接着埋头对付眼前的这个敌人，就不该加辣的。点单完毕的情侣坐在邵刚的左手对面的桌上，背对着邵刚，黄国升现在收银台哪里，看起来要准备开始接客了。情侣之间的对话一下充斥在整个面馆里。

“你听见说了吗？昨天对面那个光辉大楼，有个人想不开，听说死的挺惨的。最后只有只有死者的妹妹过来，哭的挺伤心的。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事都不能解开，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女生靠着男生说着。

“是吗？我还没有听说。为什么要跳楼呢？”

“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在群里看见我闺蜜的消息才知道的，她在这附近上班。我闺蜜还打算拍照片给我们看，我们赶紧让她不要发，毕竟这样是对死者不敬，都说死者为大。吓得我闺蜜都不敢去上班了。”女生在不停说着，男生在旁边附和着。

“那挺可怕的。”

“警察都来了，据说现在放出消息说是自杀，但是却没有原因，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呀，就少关心这些事吧，每天不好好的上班，别的没见过你关心，这些八卦倒是知道的不少。”男生看着自己女友，有些无奈。

“啊呀，知道了。”

邵刚只是听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见面馆老板在看着对面的街道，皱着眉头，好像对年轻男女的话题不感兴趣。男生示意自己的女友不要说些令人不开心的事情，附耳跟女生说着什么甜甜的话语，逗着女生呵呵笑着。

邵刚准备起身去结账，将钱递给黄国升，邵刚转头看着对面的街道，再远一些就是光辉大楼了，一切看都真真切切，楼面公司的logo都能看见，还能看见楼顶，“看着真清楚啊。”邵刚突然感叹一句。正在找零的黄国升看着邵刚。

“啊，什么？”

“对面大楼看着真清晰，不是吗？”

“哦，是啊。”

“不是说昨天还有人在哪里跳楼吗？听说还是白天，早上的上班时间段，为什么那个时候没人去围观跳楼？”

情侣听见了现在门口邵刚的一番言语，面面相觑，有点惊讶。

黄国升也被眼前的人的话语惊住了，自己昨天上午早早地就来面馆，为了让老婆多睡会儿，把卫生这些整理干净，自己也是在有人跳楼后才得知了消息，为什么跳楼之前的消息一点都没有。眼前这个人绝不简单，注意到了人们都没有发现的地方，那样视野宽阔的地方，该是会有人注意到，黄国升停下手中的动作想着。

一个妇女敲着桌面，“怎么了，赶紧把钱找给别人啊，想什么呢？”黄国升回过神，看见自己的老婆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有些怒容，赶紧将手中的钱递给邵刚。看见邵刚就那样看着自己，那样的眼神好像能看穿自己的内心。

邵刚伸手拿过钱跨出门。

黄国升思虑一下，将面馆暂时交给老婆管着，自己出门叫住邵刚，邵刚本来就没有离开多远，两人就这样在路边点燃烟抽着，黄国升率先打破了沉默，“其实你是警察吧。”

邵刚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平静地抽着烟。黄国升把点燃的烟夹着，烟在慢慢燃着，“你好像不太惊讶，我猜出你身份。”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不用介意身份的，请当我是你店里的客人就行。”

黄国升当然不可能这样做，“我叫黄国升，身份是这家店的老板。”说完伸手指了指背后的“巴适面馆”。

“警官什么称呼？”

“叫我邵刚就好，看起来我们差不多的岁数，叫邵老弟也行，不用那么麻烦。”

“邵警官，你来这里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吗？”

“就是在附近调查一下，这快中午饭了，想着下午也许有事，就抓紧时间把中午饭给解决了。”

“邵警官，查出什么没有？”

“没有，都没有目击者，但是有些难办，相信会有办法的。”邵刚吸完最后一口烟，摁灭扔进了垃圾桶。“邵警官，我不知道这能不能帮上你，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目击。”黄国升有些看上去像是在懊悔。

“事已至此，说不定你接下来的话可以帮助到我们。”邵刚把记事本掏出来，准备开始记录。

“其实昨天来店里的时候，整理一段时间，有些想抽烟，我就到外面抽烟，当时我就在大概这个位置。”伸手指着邵刚旁边的位置，“可能当时没什么可注意的，我就看了一下对面的光辉大楼。”

“是发现了什么？”邵刚边记录边问。

“我看见对面楼顶有人在，我以为他是抽烟。也看不真切，毕竟还是有点距离的，人就那么大一点。”

“还记得时间吗？”邵刚补充到。

“大概在9.30之前，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了，要是我早点意识到事情不对，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个生命。谁会在哪个时间点去抽烟啊，明明就快上班，大家应该都在忙着，谁会在哪个时间点抽烟的。”开始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懊悔，仿佛让人看见了时间在流逝。

邵刚也不懂去宽慰一个人，他更相信真相，真相可以改变人们的看法，有时候也能减去心里的不愉，更宽慰人心。

“还记得那个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我记得是黑色的”黄国升想着。

邵刚想起昨天顾宝明穿的是藏青色的，不过这个距离看起来和黑色确实是一个颜色，邵刚看着眼前到光辉大楼的距离。

“那当时还有没有别的人在？”

“没有。”

“请相信，我会给你一个真相的。”邵刚收起笔和本子。

“嗯。”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接下来的生活也得继续，不能因为一些事，就懊悔一辈子的，很多事我们都改变不了，尽力的给自己一个真相吧。”邵刚示意黄国升看看背后。

小小的店面，生意却十分的爆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来吃饭了，来自各地的朋友都汇聚在此，黄国升看见自己老婆的身影在人群穿梭着，明明很忙碌，可脸上依然笑着。偶然看见黄国升在看她，也没有叫他来帮自己，只是笑着。

“走了”邵刚转身离开了，向光辉大楼走去。

黄国升抽了几口的烟，原来早就熄灭了，有些佝偻的背，开始挤进小小的人海里。

快要走到光辉大楼的邵刚，看见了一个身影，走进旁边的便利店，拿着咖啡坐在便利店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