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九月,初中毕业的我刚好15岁。
陵川县城的大地上已铺开了黄色的落叶。偶有突起的风刮在我的脸上,就像班主任曾狠狠掴过的掌印!
因为一个单词拼写的错误,那个女生被他打的发卡远飞,头发散乱…
因为不会翻译那句英文,他就用铁棍狠敲男同学的脊背,直到透过短衫可以看见那些开始泛红的血道子…
因为星期天没有去给他修盖的新家帮忙,星期一开课,来了就直接朝那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开打…
当然也包括我。
就因为学习迟钝,郭凯天天被罚。从刚开始罚站到地上,变为跪在木头板凳上,再到后来的天天挨打,直到逼打着退学…
一上他的英语课,教室里死一般的空静。最后几排的学生几乎都拿起书本挡住自己的脸,怕一露脸就要与他眼含凶恶的目光相接…
有一次他意外的笑着走到一位女生的桌子前站立了好久,我偷偷看见那个女生拿书本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他专属的早自习经常让我们背写英语单词,总共一百个,错一个就要罚一毛钱…
我们哪有钱!我们哪来的那么多钱!我一年的零花钱也就不过那么几块钱!
同学们窃窃私语,有的慌乱了神,有的对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然后轻轻吼了句“畜生”!
而我不怕,大不了去垃圾堆翻捡啤酒瓶(一个完好无损的酒瓶可以换五毛钱)。
我知道有一户人家,光靠捡酒瓶和硬纸片就成为了万元户!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再挨他几顿打!
他那肆无忌惮的打骂,并没有成为我学海上前行的航帆,而是在心地里转变成了一场又一场的狂风暴雨。
就让那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他们谁也不知,我的意志就是那只倔强而不屈的海燕!
一只麻雀从我头顶忽地飞过,它将我从那初中三年简短的回想中拉了回来。
再看它时,已落在身旁那颗杨树上。
我感觉它得意洋洋,撅着屁股像是在对我炫耀着什么。
此刻,弹弓若是在手,我非把它击射下来,一招致命。
这愤怒的恨意来自那班主任对我的痛打,为什么每次总是啪啪啪的打我的脸呢,俗话说得好“打人还不打脸呢”他以为那是越打越舒爽的猪皮吗!
我不哼哼,他就以为真的不疼是吗!奶奶的,我现在还觉得这脸上火辣辣的!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我之所以今天来到陵川二中的铁大门门前,就是为了跟他们告别。
我要告诉他们,这个曾限制我自由的禁地,扼杀想象力的牢笼,打骂的教育方式,并未使我的学田结出丰硕的果实,长满更多的反而是叛逆的恶草!
那扇紧锁着的铁栅门,我知道它不会打开心扉,轻易且诚恳地接受我的这番话。
这时,风好像有感应似得猛刮着大门中间的那把黑锁。那铛铛铛的响声将树上的麻雀惊走了。
我注视着门顶上“陵川二中”四个红色的大楷体字。嘴里蓄着越来越多的唾液,在愤怒的助推下,那一腔的口水射了出去。它没有按照我的预想喷落在学校的院墙上,而是像一坨什么似得,黏糊糊的紧贴在了从左侧突然冒出来的班主任的身上。
一看是这,我撒腿便跑。
一路都不敢回头,生怕他从背后猛地一把揪住我,然后伸出那双青筋暴起的手掌,朝我的脸上狂甩…
越想我的头皮越麻,脸也越发滚烫。
等我飞也似得穿过一条胡同,两条小街,觉得彻底安全的时候,才刹住了脚步。
我避在一颗老树下,弯腰屈膝地用手扶着它,大喘着粗气。
啊呀,啊呀呀,完了完了。
这时我才恍过神来,原来今天下午是和班主任说好的要来学校取我的毕业证书,可是现在这样,还怎么回去?
嗨,还是算了吧,不就是一个初中毕业证吗,不要也罢…
路过的那些陌生人,纷纷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我站直身子,平复急促的呼吸,故作镇定状。可我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目光异样,有的甚至还露出两排大黄牙。
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朝自己的身上扫了一下,原来是刚才跑的急,红秋裤从里面露了出来。
我躲在树后面,快速地整了整衣裤。这时,大把大把的叶子从头顶纷纷而落,看着那些树叶悄然离开了树枝,正和我即将要离开这个居住了十几年的县城的心情是一样的,我想,离开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事,也许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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