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太多的牵挂。她是带着牵挂来,又带着牵挂走,牵挂着的一生,总也牵挂不尽她的牵挂。
打从懂事那会开始,成天就听着母亲唠叨,不是担心没有吃的,就是担心天气变了,该准备孩子们的衣物,田里能不能有个好收成,菜地里多种些品种的菜,猪要尽量多养几头,孩子上学不能耽误,牛不能让它吃不饱,总之,就是一堆听了一遍又一遍的话。而她自己,总也像个机器,忙完这个忙那个,风风火火,像牛一样不怕累。
从来就没见过母亲睡过懒觉。每天早上只要睁开眼睛,就能够听到母亲的声音。小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母亲到底睡了多久,到底几时起的床。长大后,好多次特别留心着看看母亲什么时间起床。几乎都是天不亮起的床,在厨房里烧火做饭。天亮了,饭也做好了,又拣起家人的衣服去河里洗。
整个早上,这些规定动作一个不能少,也从来就少不了。几十年如一日,从来就没听她牢骚过半句,似乎这注定就是她的本职,只有做的份,没有拒绝的理由。从母亲身上,也更多的看到传统血脉里的那种坚韧和执着,那份纯净和高贵。
不知道是老天的赐予,还是生命注定就这么荣幸。小时候我是个特别多病的人,两个姐姐后跟来的我,成了母亲最大的寄托。只是我的到来,给他们添了不少的麻烦。三天二头的病,有时候不知名堂,更没有时间,说病就病,还病得不轻。刮风下雨,严寒炎热,半夜三更,随病随起,随时抱着远走十里、二十里,甚至几十里路找人看。
记事后,母亲常说起有一次晚上我突发急病,不吃不喝不哭也没有一点正常孩子的应对,眼睛紧闭,只有微弱的呼吸。那天晚上特别冷,外面下着雨,天黑黑的。外公说这孩子可能不行了,但母亲坚持着说找人看看一定行。外公陪母亲抱着我,一路寒风、一路冷雨、一路泥泞、一路漆黑、一路寂静、一路摔倒又一路急行的走了三十多里地,急着敲开远近出名的郎中家门。
郎中门一打开,只见二个已成了雨人的大人,手中抱着一个包得严实的东西。母亲除了说救救我家孩子,救救我家孩子,就没有多一句的话。
打开温暖的几层包裹,把我取了出来。郎中一把脉,只说了一句,你们来得及时,如果再晚一会这孩子可能命就没了。郎中迅速调了一副药,把我嘴强行撬开,灌下药水没多久我的眼睛睁开了。带上郎中给的药,外公和母亲总算落下了块石头,又紧紧的抱着我往回赶。
那次病后,我更成了宝。母亲尽可能给我多的营养,说是营养,其实也只是有可能的时候煮个鸡蛋,有肉吃的时候让我多吃几块,饭比姐姐们吃得饱,外公经常去弄鱼,新鲜的鱼汤几乎包场。说到底,只要有好的东西,无论是姐姐们,还是弟弟妹妹,恐怕只有我享受得最多。在母亲看来,我是从上天手中捡回来的,最让她放心不下。
上学的时候,有吃的便想尽办法给我弄,能放在书包里的就一定会偷偷放,不能放的,吃饭的时候偷偷的放在碗底。
初中到离家十来里路的地方上,住校只能一周一回。第一周离家,母亲担心得不行。周末回家,老远就看见她在村口的路边等。左看看,右愁愁,问学校里习不习惯。每次都特意做了好吃的,再晚的锅里也是热气腾腾的等待。
住校的日子,母亲担心我个瘦小,被人欺负,吃不饱。担心学习太苦,跟不上大家。过于担心,经常就让父亲过来看看。后来,干脆让我跟在父亲身边上学,少了些担心。
不知道是母亲的牵挂多了惯的,还是天生养成的,打小我就胆小。一个人不敢睡,一个人不敢走,那怕白天也是一样。出了远门,就更成了母亲无限的牵挂。
母亲耗尽了所有,一心想让我读书弄出点名堂来,拼命的送我上学。只是这书也认人,成绩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就是没这个机缘。
在母亲看来,我向来文弱,扛不起锄头,也拉不起梨,如果不能读成书,会一辈子苦死。
高考落榜的日子,我很迷茫,也很失落,她的牵挂却明显地多了几份惆怅,白发也从她的牵挂中爬上了头。
后来,我只得远走他乡,另谋生路。这种没有边际的生活,只能让母亲的牵挂长起来、沉起来、痛起来。
远离母亲,一来是想真正的独立,听不到她过分的牵挂,会让自己有些个性,有些突破,有些自我清醒的继续前行。二来是挑战自己,挑战一直以来人们的认为,文弱的我能不能强起来。
感恩所有的期遇,母亲的牵挂让我有了些出路。当以新的样子出现在母亲身边时,母亲的脸上浮现的那份灿烂足以证明她为牵挂而得到的回报。
“儿行千里母担忧”,确实,人世间再长的路比不过母亲的牵挂。不为人父,根本体味不出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
母亲总是这么一个人,生儿女时牵挂着如何养好,儿女成长牵挂着未来成怎样的人,牵挂儿女的生活,牵挂儿女的一切。除了牵挂家人太多,对自己却舍不得半点的奢侈。
母亲一生在牵挂着我,在我有能力去牵挂她的时候,却悄悄的离开了。离开了本该牵挂的生活,离开了不想让人牵挂的自在,离开了不再为牵挂而牵绊的一切。
从此,没有了母亲的牵挂,活得有些沉重。对母亲的牵挂,只能烧着纸钱,说着一堆牵挂的话,借着青烟,只想让这种牵挂不必再牵挂。
可是牵挂,却从未间断,也不会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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