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年都没有来过我家的远亲,过年时带着儿子媳妇和孙子来看父母,按辈分,母亲要她叫嫂子,我叫她大妈。
十年前,她老公离世她就一直跟着儿子过,自己二十年前就下岗,前些年还去早市上摆过几年地摊,现在年纪大了也就闲在家里。儿子是工人,儿媳全职带孩子,一个工人的工资要养活四个人,生活中会有诸多艰难吧。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着白色的餐桌椅和电视柜,这是父亲去年才换的,之前那些用了二十多年,全处理掉了。
“咦,这家具是新换的吧?”羡慕的目光从沧桑的双目中流露出来。
“哎呀,去年老张买的,其实原来的还能用,我当时没在家,他自作主张全给换了”母亲解释道。
“哎呀,白色的就是怪好看,看着上档次,得花不少钱吧?”她在旁边的餐椅上摸了摸,“实木的呀,质量不错,这漆也好,多亮。”
“嗨,啥好看不好看的,他这个人可有老主意,想买啥买啥,我也就懒得管了。”母亲一边说一边沏上热茶。
“你这空调是才换的吧?”她仰起头,望着对面的墙。
“没有呀,好多年了,还是才搬来的时候装的。”
“是啊,我看着还怪新嘞!”她又翻着眼睛瞅了瞅。
“你家门口停的那个新车是你的吧?”大妈突然问我。
“哦,是,是啊。......”我有点措手不及,赶紧把热茶给她端上。
“好好好,谢谢妞,”她低头吹着水面上的茶叶,呷了一口,“啥时候换的车啊?挺好看的,听你哥说这是好车。”
“就是啊,你啥时候买的?”一边的表哥插话,“上次在饭店门口见过你一次,就是这个车。”
“啊,哪一次呀,我咋没看见你们啊?”我一头雾水。
“你哪儿看见我们了呀?开那么快,一拐弯儿就没影了。”表哥用眼角瞄着我,笑容让我很不自在。
“哎,那车开着咋样?好开不好?”表哥的眼睛里有一种光,让人不适又难堪。
“还行吧,和别的车一、一样。......”我居然结巴起来!
“回头我试试,我还没开过这样的车呢!”
“行行,随便开。”我用力地笑着。
“年底你们发年终奖了吧?”一记闷棍打过来。
“没有啊,早就不发了。”
“拉倒吧,不要谦虚哟!”表哥咧着嘴笑,门牙齿根上棕色的的烟渍让我转移了视线。
“真的没发,我们效益现在很差,现在市场竞争那么激烈,又是经济低迷,哪有以前日子好过呀?”
“嗯,也是啊,现在企业都不好过”,表哥松了口气,点点头说。
“你儿子现在还学钢琴吗?”大妈又问。
“哦,早就不学了,学习紧张,作业都写不完,哪有时间练琴呀!”
“那你不是买了钢琴了吗?”
“是啊,买了。”
“那就这么搁在家里?”
“嗯,偶尔我也弹弹。”
“唷,买那么好的钢琴,又不学了,你看看多浪费。”我想我额头上一定顶着三道黑线。
母亲端出饺子馅儿和活好的面,“中午在这儿吃饺子吧?”
“啊,不了不了,”他们赶紧站起来,“中午我还得去我姐那儿,都说好了......”
他们要离开,我和母亲一起送他们到家门口,一直目送到他们远去,然后不约而同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表哥在中学的时候成绩非常好,还考入了市里边的一所重点中学,那时候我才上小学,经常,他就是母亲嘴里的“别人家孩子”。
后来大伯和街坊的一个女人搞在一起,大妈气得不行,两个人天天吵架,要闹离婚。也就势必影响了表哥的学习。
90年代初,街头的电子游戏厅发展起来,他就常常在外面打游戏。后来还在家里买了那种插卡在电视上打的游戏机,更是玩物丧志了。大妈大伯天天闹天天吵,大妈后来回了娘家,大伯更不会有心思管他。
没有两年,他因为打游戏打的太狠,两只眼睛视力严重下降。一个0.1一个1.0,成绩下滑没有考上高中,想去当兵,也因为视力也没有可能,最后只好上了一个职业学校去当修理工。
年轻时候的表哥还是很帅的,1米85的个子,眼睛很大,长得很像古巨基。
他终日做着很辛苦的工作,渐渐对生活也失去了兴趣和希望,一直不谈女朋友,每天就是在网上打游戏,上网聊天儿。毕竟工作环境在那里,结识的人也就鱼目混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人人都懂。
后来表哥学会了抽烟,喝酒,打麻将。大妈一说他,两人就吵架。大伯知道管不了,也就干脆不管。于是就这样一直混着日子,消磨着自己的青春,最后到快四十岁结了婚,媳妇家里也是一穷二白。不久大伯重病在床,在几乎花光了这个家所有的积蓄后离开人世。
现在的表哥,已是一个满脸沧桑,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先前的帅气和灵气,也差不多消失殆尽了,不时地买个彩票,碰碰运气。
有个著名媒体人写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在世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此后的人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青春的舒适埋单。”
一个人的人生走向,家庭的影响当然是首当其冲,生在哪里,父母怎样,我们都无法把握。但我们并不能因为客观因素的局限就把自己定义在失败的范畴。
刚刚发现失去了马蹄铁上的一颗钉子时就要及时修补,不然只能任由自己滑向渐渐失控的深渊,再无回头的转机。
我们唯一能掌控的只有我们自己。
越早开始,越能把握自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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