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

早上，家里……

“今天我们囡囡第一天上学，妈妈啊，给囡囡扎个马尾辫，上了小学后，囡囡就长大了，上了小学的女孩子都扎马尾辫，到了学校后，囡囡要乖，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学习，要认真上课，要……”

六岁的囡囡，一米左右，生得圆滚滚的，站在妈妈的身前，任由妈妈的翻转，扎起了马尾辫，显得小有老成的成熟感，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时不时眨巴眨眼睛，顺带啃啃指甲。因为妈妈说上了小学，学校不让留长指甲，好孩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其实，妈妈已经帮她剪过了，但囡囡心里的干干净净模样还远不止这样。也或是幼时带来的毛病，还没有改掉。

“爸爸呢？”囡囡嘟了一句。

“上班呢，爸爸忙，就不送囡囡了啊，囡囡待会儿要自己去。”妈妈一边打理囡囡一边告诉她。囡囡眼神依旧空洞的望着前方，“走吧，啊！”拍了拍囡囡的小屁股，顺势往前推了一把。囡囡独自走上了小学的路。

之前报名的时候爸爸带着囡囡走过小学的路，爸爸、妈妈觉得没有必要再送一遍，咋们的女儿也是个小学生了呢。

上学路上……

“好漂亮！”囡囡走在路上心里想着随手就摘了一朵小野花，拿在手里转着转着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好漂亮！”囡囡又看见了一只小兔子，心里想着就蹲下来摸了摸它，小兔子受惊跑了，囡囡就一路追逐，看样子，势头有点猛。

“哎！”囡囡一个扑身，全身卧倒在了路中央。小兔子在身下蠕动，看这情况要窜出来了。囡囡伸进一只手，猛地扯出来，抓起了小兔子。一脸兔毛耸在了脸上，瞬间小兔子就乖顺了。囡囡趴在地上和小兔子面对面看了一眼，列出了一排牙齿，笑了。

“滴滴滴。”囡囡凝神的望着前方开来的小摩托没有什么反应，她听到车来了，做为一个六岁的孩子，她更知道交通事故的危险性，但她无动于衷。

“刹！”一个紧急刹车停在了囡囡眼前，贱了一脸灰，囡囡吐了吐进入嘴巴的灰尘，眨了眨眼睛，还没缓过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一个“呼！”的声音，车子就开走了。只听见一个妇人惊吓夹杂担心的声音自语道：谁家的孩子？

“妈妈，是小兔子。”后座一个嘤嘤的女孩儿声音传过来。

“恩。”最后一个字的回应，囡囡已经听不到了。

囡囡站起来，甩掉小兔子，抹抹身上的灰尘，空手扫了扫眼前的灰尘，认清道路后，向学校走了。

学校里……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万人空巷了，家长、孩子、老师，都在奔走于找自己的位子。囡囡拖着自己的脚，溜达在人中， 刚刚折腾一番，浑身脏透了，还好妈妈扎的马尾没有完全毁掉。

到了，同学到的差不多了。囡囡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着有的同学已经在私下交流了，“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我们做好朋友吧”等等。囡囡只是看着、听着，出神的看着、听着，并不言语。但小小年级的她，可是把一切都看懂了呢。

上小学了，意味着年级上升了一个阶段，离开家庭的另一个集体，同时也是成长的第一个阶段，什么都是从现在开始接触。囡囡当然也想搞好关系，可是该说什么呢！

“我们可以坐这里吗？”是刚刚的那对母女，妈妈友好而礼貌的问。

“当然可以啊，大家都是新同学，我巴不得有个同桌和我聊聊天呢。”囡囡并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想着开心的一张小嘴，一排牙齿露了出来，同时不忘挪挪身体，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给小同桌。

“妈妈，是刚刚抓小兔子的女生。”小女生依偎在妈妈怀里，娇羞的对妈妈说，想要去接触又出于胆怯的躲在妈妈怀里。

“对哦，小朋友，爸爸妈妈呢？怎么一个人？刚刚多危险啊！”这位妈妈温柔的用稚嫩的腔调说着说着，就顺手擦了一把囡囡的小脏脸，小同桌依偎在妈妈怀里，望着囡囡。

“爸爸妈妈都忙着呢，我自己可以的事儿，多麻烦啊。”囡囡看着小同桌的依人样，心里想着，什么也没说，一排牙齿露出来，笑了。

“真懂事儿的孩子”。小同桌的妈妈真心的夸了囡囡一番。但丝毫没有与自己女儿比较的意思，会心的笑了笑。

旁边母女的打闹，囡囡插不上嘴，坐定位子，朝四周望望搜索什么有意思儿的事儿，出了神。

“呵呵呵，哈哈，呵呵……”伴着囡囡个人看到的趣事儿发出了低笑声。“兮囡囡。”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教室点名了。

“啊？”囡囡回过神来，看见齐刷刷扫过来的眼神，瞬间面红到了耳根，低头不语。

“笑什么呢？今天可是第一天上学，要注意听课噢！”老师温柔的提醒。

妈妈也说要认真的听课，我这样算没认真听课吗？我算不算犯错了？怎么办？囡囡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看着其他的孩子嬉笑的样子，而囡囡的不语让老师对这个圆滚滚的，扎着马尾，稍显少有老成的学生多了几分不解，或不愿意解。

“坐下吧。”囡囡很清楚，自己给老师的第一应象，脏头、土脸、不语、却带着同龄孩子不该有的心思，所以老师是不尽得有多喜欢，也或是不愿喜欢囡囡的。

“苏樱樱。”

“到。”小同桌的妈妈回应了一声。

我同桌叫苏樱樱呢，真好听的名字，长得也像樱桃一样，脸上洋溢着白里透红的水嫩，谁又不会不喜欢这样一个女孩子呢。

“今天第一天上课，为了让孩子熟悉适应环境，我们允许家长陪同一天，明天就要自己来了，小朋友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孩子们无心的回应，拖拖拉拉。大家并没有注意到囡囡没人陪同，早就自己上学了。

下课间……

“妈妈不走，我不要妈妈走，妈妈……”樱樱带着欲哭不哭的腔调依偎在妈妈怀里。

“妈妈有事儿啊，要先走了，中午樱樱就可以和妈妈见面了啊，不哭了啊。”

“樱樱可是大孩子了，让妈妈忙去吧，我们有很多同学啊，大家都是朋友。”老师也陪着劝说，旁边围观了一群女孩。

“老师，我着急走了啊，这里就麻烦你费心了啊，我真没办法了。”苏妈妈接了个电话，看了一眼樱樱，狠着一扭头，就走了。

“妈妈……”樱樱顿时破声儿而哭，离开妈妈的依靠是感到恐惧了吗？

“樱樱不哭啊，好多同学陪着你呢！”老师耐心的开导着。

坐在教室发呆的囡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挪动位置，走出了教室门。九月的太阳还是很刺眼的，待在教室快一个小时了，突然接触到阳光，囡囡的眼睛照得有点睁不开，对着人群喊了一句“苏樱樱，你哭什么啊？”

顺着声音的位置，人群开出了一道路，樱樱被泪水模糊的眼，在太阳的映衬下，望见了囡囡整齐的穿着有点脏的衣服，独立的站在门口，憨憨的、好奇的望着自己。同样都是六岁的孩子，囡囡面对独自的上学路可以这样的从容，而面对与妈妈相隔半天的离别，樱樱却这样的大悲痛。樱樱不哭了，与囡囡相视了几秒。

老师见状，马上对樱樱说：“不哭了啊，和同学们去玩吧。”刚大哭过的樱樱，在同学们的眼里是脆弱的，所以同学们争先恐后的围着樱樱，要全力保护她，绕过囡囡走进教室了。老师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留囡囡一人在走廊。莫名其妙，刚才还那么多人，现在就人走廊空：苏樱樱到底哭些什么呢。囡囡扫了一眼操场，太阳的炙热丝毫不减学生的热情，其中有不少一年级的新生，也都玩在一起了。囡囡很纳闷为什么这么快他们就都能玩在一起了呢。

上课了，樱樱这么快就能和同学们说笑了，离不开父母都是短暂的，只是要给个机会让孩子成长。而这样的成长在囡囡身上似乎超出了预料值。

“囡囡，给你！”樱樱递过来一个棒棒糖

囡囡接了，并没有言谢，小嘴一张，憨态可掬的笑了。樱樱两眼一眯也笑了。两个女孩子没有过多言语。不也彼此都贴近了嘛！

“今天还有一件事，要选出一个小班长，大家可以一起推荐，大家愿意选谁呢。”

“樱樱……”大家七嘴八舌的都说着同一个名字，囡囡看了樱樱一眼，刚刚还在哭泣的女生，这么快就获得了大家的倾心，可她明明就柔弱到需要人保护呢，做班长？

“为什么？”老师一语道破了囡囡心中的疑问，甜蜜的一笑，好像樱樱也是她意料之中的班长一样。

刚上一年级还没任何纪律性，一个男孩子坐着说：“她刚刚给我们吃糖了，我们觉得她很好！”

原来，她给大家吃糖了，并不是只是我。囡囡想着，小嘴一嘟，失落感一股涌上来。

“这样啊，这样很好啊，班长就是要懂得分享嘛，如果大家没有意见，就选樱樱喽！”老师甜甜的说。

“没有。”几乎没有异议。

原来，这叫分享，哇！我都不懂呢，苏樱樱真厉害，以后我的小同桌就是班长了，好厉害啊。囡囡想着，崇拜的看了一眼樱樱，樱樱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而樱樱则谦逊又自信的朝大家笑了笑。一个六岁女孩子该有的形象，干净、识大体、待人礼貌，时而天真，时而自我，时而闹脾气，正常的宣泄心情，时好时坏。

晚上，饭桌前……

爸爸倒了一杯小酒正慢慢吸吮着这酒味通透全身的畅快。妈妈舀着饭，看见囡囡走回来，对爸爸说了一句：“囡囡回来了”。

爸爸一瞅，问：“囡囡回来啦？今天学了什么呀！”

“分享！”囡囡唯一记住的一件事就是樱樱分享糖果，当上班长的事。“老师说，班长要懂得分享”。

妈妈一听就拉过囡囡的书包，拿出语文说：“什么分享，课文会读了吗？来，给妈妈读一段。”妈妈随手一翻，指着一首绝句唐诗要囡囡念，

“……”等了一会儿，不见囡囡开口。其实囡囡根本不会读，一整天在学校就关注去找别人的乐趣了，根本没听这些诗怎么念，囡囡为难的说：“我不会，我只学到了‘分享’”。

“那你说说分享什么。”妈妈失望的一合书，准备看囡囡怎么说“分享”。

“今天有个同学，分享自己的糖果给其他同学之后，同学们就推荐她做班长，然后她就当上班长了。”囡囡兴致极高的把今天的事讲给父母听，最后说：“我也想分享给大家。”其实，囡囡难得把话讲的这么多。

“那你为什么不分享呢？”妈妈觉得好笑，第一天都学些什么啊！

“因为……因为……因为我没有糖，你又不给我买。”囡囡有点怯怯的，但是她坚信樱樱的糖是樱樱妈妈买的。

爸爸在旁边听着，本以为是一次简单的对话，听到“你又不给我买”之后，个人觉得囡囡没有学好，尽想着怎么吃，怎么玩，还责怪父母没能满足她的要求，便教训了囡囡一顿。

“你哦，小小年纪就学着怎么找吃的，父母给你吃的不够好吗？课本知识要学起来，不知道你一整天在学校干什么，我们一整天又看不见你……”好像在爸爸的话里囡囡已经长大了，成了个不学无术的疯孩子，语重心长的补了一句“不说了，吃饭……”还拿了一双筷子丢给囡囡。刚刚还语气温柔的爸爸，突然来的这么严肃，囡囡是不理解的，甚至在心里底处是抗拒这种善变的处事态度，尽管囡囡还是个孩子，对方还是她的爸爸。

囡囡满肚子的气，为父母的不理解。她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无非是年纪尚小，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要是她换做“如果爸爸妈妈愿意为我买糖的话，不仅可以分享给其他伙伴，我也可以沾沾福气，尝到一点点甜头”，不失俏皮的同时也能表达完自己的意思，还不会给人错误的理解，而这样的表达对于六岁的囡囡却是很困难的，她不曾向父母撒娇，不会委婉说话，不会讨人喜欢，但就算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六岁的她可是真真正正的希望每个人好。

伴着赌气，囡囡说：“我不吃了！”

“你敢！”爸爸强而有力的声音威慑到了她，本来气愤的她，在爸爸最后触及到她心底抵触界限之后，变得害怕了，看着爸爸的眼神，眼泪流了出来，随着爸爸又是一句“你再流眼泪！”意思是要囡囡活活憋回去啊！哭不出的悲伤使囡囡抽了噎，她怯怯懦懦的沿着桌子边缘爬上了凳子，快速的咽完了一碗饭，就离桌了。

爸爸也是好心，怕囡囡饿着了，用强硬的语气逼囡囡吃饭，使囡囡误解心生害怕。有哪个父母会让孩子饿着呢，又不是那个穷困潦倒的年代了。只是在女儿不能理解自己的时候就将错就错的施以恐吓的语气，加以过于凶狠的手段来教育，是稍欠妥当了些。这样也的确是给幼时的囡囡带来了过于思想早熟的原因。过早的看穿了成人的善变，过早的理解了不能被每个人喜欢的道理，过早的知道了人生的路要自己走的真言，过早的认清了一些说不出口、说不清的现实……

夜深了，囡囡还想着父母对“分享”的错误理解，同时把自己看成是个骗糖吃的坏小孩而愤怒到难以安眠，神情恍惚，眼神飘荡。时间久了，囡囡在睡梦中笑了，在梦里她一定是有很多糖分享给每一个小伙伴，同时还伴有一位小助手，就是她的小同桌。不需要父母的理解，就算父母不理解，她也有很多的糖果，不知道为什么，梦里就是有这么神奇的功能，什么都能变得有路可走。即使是怀着懊气入睡的孩子啊，都能笑出声来，心想着：这孩子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