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烛光
忽然一日,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区里停电了。电视黑了屏,水晶灯失了色彩,鱼缸的过滤泵停止了喧嚣,一切都陷于黑暗中,仿佛掉进最原始的宁静。
我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记得几年前的教师节,有个女孩子曾送给我一截绿蜡烛,还不曾用过。我摸出了它,小心点亮了,浑黄的烛光暖洋洋地驱走了黑暗。它没有日光灯清亮,也没有琉璃灯华美,然而,就是那温馨的光晕,一下子照亮了年少的记忆,那些在烛光中嬉戏过的流年,又缓缓张开双臂,将我深情拥抱。
小时候,我出生的那个小山村通电前,每天晚上的照明就只靠蜡烛或者是煤油灯。一块钱十根的白蜡烛或红蜡烛,不到天完全黑透是不肯点上的,蜡烛的光将小小的屋子照亮,也将我小小的心房点亮。我们姐妹五个经常在炕上躺成一排,望着棚上和墙上的报纸,玩认字、找字的游戏,或者是挤在一处“破闷儿”(猜谜语)。许多儿歌、许多地名就是在那个时候伊伊呀呀学会的,还记得许多关于地名的歇后语,像“狗咬袖子――吉林;炕洞流水――黑龙江;铁丝抬水――台湾;海上绿洲――青岛;老太太上不去炕――锦州……”寻常的夜晚便在那昏黄的烛光里悄悄地流转着,许许多多的欢笑,就在烛光浅照中印在生命的年轮里。
那时,总觉得黑夜戴着神秘的面纱深不可测,所以,每当入夜时分,若是家里没人,我是不敢独自一人留在屋里的。而如果有了烛光,我在屋子里虽然不怕了,然而却断然不敢闯到外面黑暗的世界中去。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才明白,原来黑暗与光明的界限是我断然不敢逾越的。
渐渐长大,每晚的烛光依旧,可我却不再热衷于游戏了,须得占领有利地势来写作业。家里的孩子多,又都在上学,写作业时,一支蜡烛所发出的亮光被四五个孩子围挡在地中心的圆桌上,那烛光把小小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有时还折一截挂在墙上。我们几个在地下围着烛光写作业,母亲就坐在炕上为我们缝补衣裳。可是,那小小的烛光被我们围挡得所剩无几,偶尔溜出去一两道,照到母亲的手上时已经是昏暗无比。母亲用粗糙的手捏着小小的钢针,细细密密地缝补着,偶尔拿针在头发里划一划。她将爱与希望均匀地缝进针脚里,那烛光里的身影也深深地印在童年的记忆里,此生难忘!
后来,小山村终于通电了,蜡烛只是在停电时才又粉墨登场。刚接通电灯时,常常因为电压不够而停电,所以,蜡烛仍是居家必备的。渐渐地,村里的电压稳了,山乡的夜晚一片灯火辉煌,蜡烛已不必常备家中了,只有一些青年男女表白时才被人想起,为别人的浪漫添光增辉。
正回忆间,水晶灯忽地亮了,一下子淹没了烛光。哦,这截绿蜡烛的光也该熄灭了,随着小山村的烛火一同远去,消息在生命最遥远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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