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兰芝太安静,于是,林月亮得找四邻抒发一下自己多余的热情,外加青春期的蠢蠢欲动。
她的位置,离开安然和霏儿她们太远了。基本上她在最南边靠墙,她们则在最北边。有关上课时的互动,小动作,打个纸抄,提个醒,月亮得加强与周边人的团结互助。
她和兰芝的前边,是两个还停留在未开化阶段,只知一味小打小闹,简单淘气的男孩子。对于这样级别的男孩,从初中开始,林月亮就已经基本断绝与其来往了——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她感兴趣的是比较成熟,稳重,大气阳刚,帅气加英俊的翩翩少年,而绝不是幼稚的小弟弟。既然靠墙,最近的就是后面座位的男生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就事实而论,那个时期,一个小县城的中学和一群几乎泥腿子一样的中学生,绝没有现在的中学生这么开化。可以放了学男女生吊着脖子勾肩搭背出校门,可以手拉手十指交叉走大街上,可以快餐店中互相喂食,更有甚至在公交站公然接吻。
她们那个时候,只是才刚懂得朦朦胧胧的一种异性间的相互吸引。胆儿大的偷偷投个纸条,下课时一个只能叫做扫视的眼神交汇,那就叫做早恋了。
但是,那样的早恋一样会花费很多心思和精力,所以,不用老师点,不用家长训,他们自己完全自知,那时的恋爱其实不妥。
但知道不妥,不代表能控制住自己的荷尔蒙而不去做。
林月亮对吕彦斌最初的好感,来自于一个矫健优美,弹跳起来扣篮的身姿——吕彦斌是个喜爱运动的男孩子,她们班的体育委员。
他的个子班上最高,爱笑,每天早晚操和体育课时总在队列前指挥全班人员站队,喊“起步走、立定”,在全班人面前羞涩而又勇敢的展现着自我。
好像女孩子在青春第一股心潮萌动期,大多数会喜欢那些爱运动的男孩。他们活跃,阳光,精力旺盛,体格健美,很容易就成为女孩子眼中第一道吸引力。
尽管如此,稍有常识一看就知,吕彦斌不不具备一名运动员的标准身架(虽然他身高够,但身型太瘦太单薄。很明显,他不具备能够成为运动健将的,健美挺直又厚实的标准身架),他的软肋,是体能不够,这不是可以通过后天勤奋练球就可以弥补的。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他的自身存在些许不足,还是不能阻止住体育老师对他的偏好和喜爱。他还是稳稳地坐在体育委员席位上。
其实,班上比他优秀(至少在体育禀赋方面)的男孩子至少还有一位:水一鸣。他虽然没有吕彦斌的身高优势,但论运动细胞,喜爱运动的程度,运动的灵活性和比赛时的全身心投入,与扭转困局时的变通性,在很多明眼人看来,至少某些时候(当我们在年级比赛中需要一个英雄扭转战局的时刻)他要大大优于吕彦斌。
作为一名运动员,水一鸣是那种既执着又目的单纯,懂得灵活变通,任何情况下不到最后一分钟都不会气馁和放弃,在对抗比赛中想方设法要力争自己方赢的人。他总是默默无闻,却又非常有耐心和韧性,性情就像他的姓氏一样——清澈,柔韧,静时毫无出奇,动起来波澜壮阔。他就像滔滔不绝的流水,有着深厚的潜能,内心藏着一股子也许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刚强,极耐拼搏的毅力。在迂回中奔突,找到适于自己的方向和路子,任何人不可阻拦。他是一个越是在困难面前,越能被激发出斗志和潜能的男孩儿 。
吕彦斌,则是大多时候需要依靠运气取胜的人。就像一圈人玩牌,他能不能成为赢家,只取决于一点——手中牌张的优劣——牌好,一切都好;牌不好,别人还没压制他,他自己已经从心理上,面孔上,气势上统统落败,不用说,败局已定。这不是技术的问题,这完全是人的心理。
在一场比赛中,当他看到自己方的比分已经被对方追平,他就会紧张起来,然后如果对方持续领先,他仿佛一针见血已经看到败局,之前的争抢,速度,矫健,与队友配合的天衣无缝的智慧,全部消失殆尽。随之而来我们看到的是,他整个人像突然被铅块附体,逐渐放慢自己的动作和步伐,反应迟缓,频频失误,变得像个没有大脑和任何天赋的白痴。甚至故意作出很累而且已经拼尽全力的姿态,不时停下脚步掐腰喘息,更有甚者,不惜做个假摔。他已下定决心保护自己,不会再为那个已经自己定论的败局,再做无谓的抵抗。他不是一个为了团队不惜争得满身伤痛而无怨无悔的人。
也许,吕彦斌真心爱的,只是虚荣心得到满足。
水一鸣爱的,才是运动本身。
关于两个男孩的差异,林月亮从一次年级篮球赛中清楚的目睹。
那次,她们年级举行男子篮球赛,最后她们所在的一班和三班进入决赛。开始,比分咬的很近,两队交替着加分,有时甚至交替的失误。但到了下半节眼看着一班队员的体力,运球的速度以及投球命中率明显开始下降。比分慢慢被三班拉大,而且三班队员在他们班全员啦啦队“加油加油”的鼓励中,气势越来越高涨。
这时,在场边人群中正在为自己班级助威加油的林月亮发觉出吕彦斌的怠惰。他时常停下来擦汗,掐腰喘息,吐口水。很明显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拼搏的勇气。他在后方磨磨蹭蹭,已经完全不见了在篮下的冲抢和组织上篮的能力,也不见了大力阻截对方篮下进攻的防御能力。
而就此同时,月亮也看到了水一鸣在逆境中不屈不挠的精神。
他仿佛一头狮子,在对方的拦截中左突右冲,又仿若一头豹子,身形快速的变幻,防备着对方的同时,坚定准确的传球给队友,同时快速的向对方篮下移动。那一时刻,水一鸣成了场上的一股旋风,带动着一颗篮球,也带动着场下那些为他呐喊的一双双兴奋的眼球。
他一次次成功上篮,终于把对方人员惹火了。对方人员心急火燎不惜犯规拦截,终于把他推倒了。
是三分线内,裁判判罚两次投篮。
水一鸣全神贯注的进行罚球投篮,也许就是太不想失误了,结果第一次偏偏未投中。
场外的同班同学不禁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接着第二次罚球,完全出乎大家意料,他把球根本就没有投向篮筐,而是把球投在篮筐上方的篮板上。
正当一圈场外观众都惊讶地不知所措的瞬间,却发现水一鸣弹跳起来,接住从篮板上弹下的篮球,又一次向篮筐中投去。
“投球命中,得分,两分。”作为裁判的体育老师用惊喜的声音大声播报。
那一刻,做为不太懂得篮球的林月亮她们,只为他优美漂亮的动作而赞叹;当裁判吹响哨音以示得分,她们才明白过来水一鸣的机智——既然第一次浪费掉了罚球得分的机会,第二次他就要想办法弥补上一次的失误。
那一次的比赛,尽管他们一班最终也没能扭转败局,但一群女生却为水一鸣的精彩表现大加赞赏。
虽败犹荣,也许这是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最好的肯定。
所以,若论对一个男孩的敬佩和爱慕,曾经一度,林月亮是把自己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水一鸣身上的。
她每天在课间休息时间和体育课上,都把搜寻水一鸣的身影,当作自己心底最美和最隐秘的一件事来独自玩味。她不敢想像每一天看不到他的身影她该如何度过去。但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勇气展露对他的好奇和喜爱。他们俩个课桌虽然离的不远,她仍然没有勇气和借口走近他身旁,去和他搭讪。
但是后来,终于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马老师作为语文老师,很希望同学们都能练出一笔漂亮的字体,为此,他在他负责课程的两个班中,举行一场硬笔书法比赛。而评出的前五明中就有林月亮和水一鸣。
借此机会,班主任便把一班办板报的工作,交给了他们两个和另外一个喜爱绘画的同学。林月亮对于体育运动一点兴趣都没有(当然,欣赏喜爱的男孩子打球又是一回事),所以她一直苦恼,没有机会让她站在水一鸣面前。而现在,她终于可以让他看到自己,而自己也可以堂堂正正接近他了。
她很想利用出板报的时间,向他表明一点自己对他的青睐,但是,她很快以一个女孩四通八达的神经元敏锐的感觉到,水一鸣对她没有她所具有的那种喜爱。不论她说什么以引起他的兴趣,他仍然不苟言笑,只做他们商量好他负责的部分,然后就逃离一样回到他钟情的操场。
林月亮终究没有得到她希望的他的反应。失望之余,她仍然尽可能的关注他的身影,在球场边为他加油。
她不敢明确表达出“我喜欢你”,在初步的试探过后,没有得到回应,林月亮只好止步了。
她,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过分的卑屈。过了一段时间,她送给他一张纸条,请求做他的妹妹,只能绕着弯子表达自己的倾佩:“水一鸣你好!你的字很漂亮。很想向你学习,请多加指导。我能认你做哥哥吗?希望你能接受这个请求。”
他接受了她的请求,回复一张字条说:“好的,我认你这个妹妹了。”仅此而已。
林月亮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她有很严重的自尊心,她不容许自己对别人有更多的纠缠和追求。她也没有耐心和毅力,对一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投入无止境的,甚至过剩的关注度。
况且,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还在时时作祟,她根本难以抵御另外的男孩子对自己的表白和进攻。
有一天,叫做“荷尔蒙”的这个不可抵抗的东西和负责异性相互吸引的磁力联合起来,终于把她和吕彦斌的目光粘合在一起。
但他们之间的爱情真的很短暂也很肤浅。就像某夜一个很吸引人的美梦,但随着暗夜过去白天来临,梦境再美好,也终究会因其不真实而被我们遗忘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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