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薇不做同事好多年,仍时不时想起她。
以前通常是每周一次的频率。
豹子狮子酷爱吃花菜,尤其迷恋我炒的那一款。我拎着锅铲往灶台前一站,便想起薇。
“热油爆香几个干辣椒,下花菜翻炒;淋些蒸鱼豉油,继续翻炒;再淋一圈蒸鱼豉油,再翻炒……就好啦!”
记不得是哪一次,席间我俩邻座,她比划着教我:“蒸鱼豉油不太咸,分几次放,每次都大火快炒,滋味就进去了,不用放盐哈!也不要盖锅焖。”
我感觉难以置信,因为这做法简单得不像样;回去一试,竟意外地精彩,孩子们一再点名要吃,厨娘的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弘扬。
这道菜多年来在我家盛宠不衰,于是我每每在抽油烟机的轰鸣中忆起薇灵动的笑脸来。
还有一次我们跑到白石洲那边去与一个主持人接洽什么事儿。
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全都被我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和薇一起去洗手间的事。
出来时对镜洗手,她看着我千年不变的发型——根本就是古板得不叫发型——指点我说:“其实头发不用梳得太整齐,这样……扎好辫子以后,把头发稍微往上推一推,弄松动一点儿,会更自然。”
这个细节没来由地被我刻进脑海,却长久并未放在心上——
那时咱头发茂盛得很啊!那么多头发,蓬松,还带点儿卷,整天愁它们乱炸毛儿,不规矩,紧紧绑住才舒服。
谁成想有今天。
仨娃之后头发以惊人的速度离我而去,千年不变的发型渐渐有些撑不住场面了。
看着镜子里扁趴趴的头,条件反射似的,我抬手去推了推它。果然,被扎住的头发向上耸了耸,松泛些,就不那么扁了。
这个小动作是薇教我的哎!脑子里电光石火般一闪,当年洗手间里那一幕忽然重现在眼前。
薇自己恐怕都不记得了吧。
而我想念她的频率由此变成了每日一回。
原本以为不再当老师,伏案的时间会大为减少,其实不然。我的功课加孩子们的功课,待在书桌前的时长反而增加了。
腰背酸痛时站起来溜达溜达,两臂下垂向身后旋转,双手扣住——腰背自然挺直,拉伸得很舒服。
那是一个冬天的中午,饭后三三两两遛弯儿,晒晒太阳,争取为身体吸收点儿暖意。
薇她们几个在聊瑜伽,我一无所知,连问问题都插不上话那种。
薇就说:“瑜伽也不都是很难的动作,比如说这样——”她做出这个动作来教我,“很简单吧,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能让人很舒服,坚持久一点儿还能出汗呢。”果然,片刻之间,身体就暖和起来了!
她笑眯眯地说:“这个动作最大的好处是不占地方!”
时隔多年,现在我一日数次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用这个动作舒活筋骨,薇说话时的语气在记忆里清晰如昨。
其实薇教我东西还有很多。
她教的班级中考成绩拔尖,科组长请她在组会上给我们介绍经验。
这类经验我听得多了,很多老师泛泛然约略而谈,听者收获无几。
薇不同,她备了课,掰开揉碎地给我们讲了一场:学年规划、半期目标、月推进、周目标;基础题、阅读题和作文分别是怎么备考的,学生书写有什么具体要求(细致到买哪种本子,字写在格子的什么位置);小组如何配置、怎样运作,错误怎样订正、如何跟进……
没有虚头巴脑的谦虚话,可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她在炫示自夸:
那样诚恳的分享,把自己苦心思考、实践的一切都摊开来,请大家任意取用,也欢迎讨论与批评——这真是非比寻常的气度。
其实她刚来学府时,曾有人存着疑虑:“这女孩儿能行吗?”
疑虑的来源是:这湘妹子太年轻,太漂亮,太灵动了,真能踏踏实实下功夫,当个好老师?
直到相识年深日久才知道:薇是从不肯取巧的人。
她吃得了苦,且有恒劲,柔韧而不畏烦难。无论对人对事,对学生家长还是领导同事,无一例外,坦荡真纯。
在她身上,你永远看不到使用“小把戏”留下的痕迹。
薇是我欣赏和佩服的女子,朵朵初中语文师从于她,是朵朵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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