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7年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给友人写下一句诗,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也许我们更了解他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两年后,年仅26岁的诗人,以诗人的绝望的方式死去。他是悲观的,正如这句诗之于他的意味。
1848年,距离美国诗人爱伦坡的生命落幕还有一年,他写下这样一段话:“我的敌人与其把我酗酒归因于神志错乱,不如把我的神志错乱归因于酗酒……那是一种介乎于希望与绝望之间的漫无尽头的可怕的彷徨,我要不一醉方休就没法再承受那种煎熬。从那正是我自己生命的死亡中,我感觉到了一种新的,可是——上帝啊!一种多么悲惨的存在。”1849年他死于脑溢血,死之前他有严重的精神错乱。而在其死后发表的《安娜贝尔李》中,我们读出了这种无边的希望与无边的绝望共存的悲哀。与其说是悼念其亡妻,不如说是为许许多多个祭日的少女哀歌。
1929年1月1日,鲁迅写下小品文《希望》,他翻译出裴多菲的这句“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所表达的是一种笑的渺茫。同样作为一个革命者,他很悲观,却在绝望之后有了新的理解。因为他在悲哀之后完全绝望过,而以为所有将入坟,最终却没有,因此他带上了理性的味道。
1947年,12岁的大江健三郎收到母亲的礼物——日译本的《鲁迅选集》,他后来回忆到,”鲁迅在向我保证希望是存在的,而他本身则是站在希望一侧的人。随着年岁的增加,我越发坚信这个道理。“2009年,大江发表小说《优美的安娜贝尔李 寒彻颤栗早逝去》。经过半个多世纪的苦思,大江通过自己的作品对裴多菲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做出了自己的解读。某种程度上,大江是乐观的,在绝望处找到隐喻般的若隐若现的希望,并将之化为现实。而那像优美的安娜贝尔李一样优美而哀伤的樱也意外地找到了生命的希望。
2010年,我读到了鲁迅的《希望》,我始终不愿承认那句诗的乐观性质。虚妄自始至终都是悲哀的,因此对西西弗斯抑或诸如此类的悲哀的人,我通通害怕以希望去期待他们。后来,卢安克告诉我,人的痛苦在于有不必要的热切的期待的感觉。
2014年,永在的庭梁去世,在此之前,我所感受到的是深切的那句诗的悲观意味。人在希望与绝望之间难以成之为人。而之后,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绝望之后,我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心中的安和,是那种已经不会更差了的踏实。也许我已经知道,绝望的虚妄性质,正如希望的虚妄性质。
罗贝托波拉尼奥却给西西弗斯设想了另一种结局。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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