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我为啥这么抵触过年呢。
小时候,我家在黑龙江乡下,我有记忆,就已经八十年代初了。过年,我妈妈特别忙,她是供销社的售货员,下班后加班包“包儿”——就是那时的礼包,黄纸里包着槽子糕之类的蛋糕,我喜欢去看,叔叔阿姨也会把残渣给我吃。我妈妈回家就用在供销社买的成匹的棉布做内裤之类的小物件,在拿到供销社去买,经常停电,不知道妈妈会做到几点。
家里会杀猪,但我只记得猪肉要拿到妈妈单位门口去卖,记得家里烧水杀猪味儿难闻,猪临死的嚎叫,不记得吃过🤦肉的香。
家里的家务,洗洗涮涮应该都是爸爸做的。我爸爸在供销社打更,烧锅炉,洗完的被罩晾在大锅炉上,很快就干了。——锅炉好大好大,有台阶走到地下去扫煤渣。
我去锅炉房,爸爸就会指着洗被罩的水,骂我,MLGB你瞅瞅你多他妈的埋汰,你还舔脸了哪儿走(这个走,说的很难听,东北话有别的说法。)我再趁他不注意溜走,去别的地方玩儿。
爸爸会给我洗脖子,他说要像秃噜猪一样秃噜我的脖子,还说要拿砖头蹭,我吓得缩在炕角,他扯我的腿,把我抓走。
我的记忆中,他不会这样对姐姐,因为姐姐会哭,她哭了,妈妈会生气。因为姐姐比我有脸,不会一会儿去妈妈那儿,一会儿去爸爸那儿,一会儿又去找喜欢我的许姨那儿。
接下来过年了,有红绸子做头花,有糖——但是我平时也有糖吃,只是平时都是没有外包装的“光腚”糖球,过年有包装漂亮的糖。
会有客人,我妈妈不会做饭,爸爸会骂,啥事儿都会骂,一点儿小事儿也会骂,喝上酒就会磨叽到半夜——我不知道几点,只记得睡不好。
现在想想,妈妈过年很累,为了工作,为了多挣钱都很累。爸爸挣钱少,妈妈骂他除了喝酒狗屁能耐没有。我爸说的不算,似乎只有喝酒,耍酒疯,骂人,他才能有权威。他清醒时,又只能骂我最随意顺手。
有一年过年了,供销社到中午才放假,下班后,妈妈还在缝纫机上干活,应该是给我和姐姐新衣服。爸爸回家就开骂,妈妈也骂他,他拿碗朝妈妈砸来,晚砸在墙上,反弹到妈妈头上,妈妈的头破了,流血了,口子很小,我跟妈妈去的医院,姐姐在家哭,爸爸也瘪茄子了。医生问妈妈用打麻药吗,妈妈面无表情的说不用,我低声哭泣,妈妈说她没死不用哭。很丢人的,妈妈在供销社工作十几年了,是十里八乡的名人,是单位的老人,得过很多劳模奖。
那时我姥爷已经去世了,我七岁时我姥爷去世,我十岁时我家就搬家到内蒙古了。
因为妈妈被爸爸打破了头,随后我姨妈和舅舅就来了,骂啊,打啊……没完没了。
我家搬到内蒙古以后,家里条件断崖式的下降,没有头花,没有好吃的糖,没有猪。舅舅回来,阎王爷一样,最怕留他吃饭,和爸爸喝酒,吵架是最轻级别的。妈妈只恨恨的说,自己没能耐了,管不了他们了。
在那样的条件下,妈妈供我和姐姐读当地最好的学校,在学校附近买的房子。
我十六七岁时,妈妈还完买房子的债,姐姐开始生病。有一年妈妈买了二三斤猪肉,我们都惊奇的问妈妈,怎么卖这么多肉,妈妈说,吃吧,多吃点儿好吃的,这点肉还不够我大闺女打一针的。
妈妈随姐姐去河南了。过年舅舅还会来,逼逼逼,喝得走不了路,爸爸震耳发聩的呼噜声……我坐上公交车,一圈一块钱,一圈一圈的坐,一直坐到人家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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