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贰萬
唐柯攥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着微博。咖啡厅昏黄的灯光下手机屏幕把他的脸照的格外明亮,紧锁的眉头下是一脸的愁容。我急忙把桌上的咖啡往他那儿推了推,意思让他赶紧喝。
「你说,这是不是她呢?」
「是不是都跟你没关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她啊!」
唐柯不说话,还是紧紧攥着手机。
唐柯在看的是一个叫「奇怪的花生米」的微博号,据他说是他的前女友米朵的微博。说起来他们俩都是我的大学同学,4年前毕业前夕,因为一点小事唐柯和米朵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两人分了手,从此再没联系。毕业之后米朵不知道去了哪儿,我和唐柯都是无锡人,回了家乡找了工作,这一晃就是4年。
「这肯定就是她的微博号!老万你觉得呢?」唐柯一把把手机塞我脸上,我拍了拍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他知趣的把手机放下,我这才拿起手机仔细看起来。
微博名是奇怪的花生米,头像是一只金毛。资料填的不多,只看得出家乡是江苏,粉丝只有3个,其中一个是唐柯。微博页面冷冷清清,连张照片都没有,一共5条微博还全是转发的,内容也都是热门美剧,韩国明星什么的,最近的一条是前天晚上11点发的。
「这哪看得出是米朵了,也不能因为有个米字儿你就说是她吧!再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微博的?」我一脸鄙夷。
「你看!」唐柯一把抓过手机,点点划划,又塞回我的脸上。
是手机的通讯录页面,名字大大的写着,陈米朵。
「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打电话问过了?」
「我昨天打过了,不过停机了。哎呀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手机号码下面!」
我又瞄了眼,号码下面 sinaweibo 一栏赫然写着,奇怪的花生米。
「你都存了人家的微博还问我是不是,侬脑子瓦特了?」
「不是!通讯录绑定了微博以后,你通讯录里的号码注册过微博就会自动出现在号码下面。」
我疑惑的拿过手机,又重新审视起这个微博。
「那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这个微博了吗?」
「哎,自从分手以后,我一直没勇气点她的名字,要不是昨天点错了,也不至于...」唐柯拨弄着咖啡杯,头也不抬。「还有你看,微博注册时间是4年前,那会儿正好是我们分手2个月,所以...」
「那肯定就是她的微博了呗。」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看着像...像个僵尸号。」
极少的资料,没有原创微博,都是转发,也没有评论,粉丝几乎没有,看着的确像个僵尸号。
「也不一定啊,你看哪有不发广告的僵尸号啊。」
「所以我才一遍遍刷新啊,要是发了广告...」
「你发过私信没?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啊!对啊!对啊!」唐柯眼睛里冒出了光。
我狠狠的泯了口咖啡,深深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大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你看这样行吗?」
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前短短的一句话:「我是唐柯,你是米朵吗?」
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唐柯已经迫不及待的按下了发送键。
「会不会有回音呢?」唐柯死死盯住屏幕,生怕错过什么。我接着喝我的咖啡,没有说话。
5分钟过去了,足足5分钟,唐柯把那5条微博看了几百遍。我终于受不了了,抢过他的手机,锁了屏,扣在桌面上。「来消息了会提示的,再看你就成神经病了!」
唐柯不说话,这时才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真苦。」唐柯淡淡的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联系上了会跟她说什么?」
「没想过,我只希望她过得好,可是看她过得越好就越觉得当初我们分手就是对的,我并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想想还是挺难过的。如果她过得不好我也难过,当初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却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翻了船,想想真委屈啊。既然无论如何都难过,那我还是宁可她过得好吧!」
处女座就是矫情,我心里笑骂到。不过唐柯这几年一直没找对象,每次周围朋友说给他介绍,他也总是嘻嘻哈哈的给拒绝了。当年他跟米朵谈恋爱,虽说不是山盟海誓,也算是郎情妾意,毕业前却吵得天翻地覆我们都没想到。每次问到唐柯他俩为啥吵架,他总是没心没肺的笑着用「年轻气盛」四个字搪塞过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想不到你还挺痴情,要是她现在还单着,你俩就在一起吧。」我打趣到。
唐柯摸了摸手机,「当年米朵跟我说,她叫米朵是因为她爸妈给她取名字时,看到了桌上的一袋花生米,花生米下面是白色印花的老式桌布,于是米朵两个字就跟着她一辈子。她还说过以后自己有了房子就养一条金毛,天天带着出去溜,所以看到这个微博我就觉得是她。」唐柯越说越轻,措辞很坚定,可语气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唐柯立马来了精神,抄起手机,动作之大差点把咖啡都打翻在地,可兴奋劲没持续5秒钟,眼神又暗淡下来。
「是回私信了?」
「不是,是发了两条新微博,你看吧。」
我接过手机。两条新微博,都是广告,一条推销螺旋藻,一条推销连裤袜,标标准准的僵尸风。
我心中把两条微博默默念了一遍,放下手机,推到他面前。
沉默了好一会儿,唐柯拿起手机,「这也好不是嘛,要是她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难得当回真爱粉,没想到碰到个僵尸号,哈哈。」说着唐柯就取消了花生米的关注,又打开通讯录,删掉了米朵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唐柯如释重负,放下手机便把杯子里的咖啡一口全喝完了。
「那啥,我有事得先走,要我开车带你不?」唐柯站起来,收拾衣服。
我指了指面前的半杯咖啡,意思还没喝完先不走。唐柯跟我打了个招呼,推开门,消失在人群中。
我喝了两口咖啡,脑中反复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咖啡厅昏黄的灯光,唐柯落寞的眼神,螺旋藻和连裤袜的广告,一切的一切都在脑中打转。我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搜索奇怪的花生米。7条微博,2个粉丝。我点开私信,思考了一会儿,在屏幕上打下一句话:「米朵,我是老万,唐柯不在。」
没一会儿就来了消息:「老万你怎么知道是我。」
「谁家僵尸号做广告连店铺地址和联系方式都不留的,一看就是从哪儿复制粘贴来的吧!伪装的太差了。」
「被你看穿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过的好不?」
「我在杭州。」
刚收到这条,我手机上就显示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米朵和另一个男人穿着传统的红色中式婚礼套装,依偎在一起,笑的无比甜蜜。
「别告诉唐柯。」
「嗯。我知道。」
「唐柯过的怎么样?」
「一直一个人。」
「哦。」
沉默,还是沉默。
「老万我要下了,别跟唐柯说我的事。」
「我知道,你放心吧,再见。」
「再见。」
我删掉了微博私信记录,锁了手机,喝完了最后的咖啡。临走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唐柯的位子,想起唐柯说的「真苦」两字,真苦。
谁是谁心里的僵尸号,谁又是谁心里的真爱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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