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当我拿着书去教室的时候,发现十堰的月亮比武汉的亮,落在前面那片足球场的时候就像一床巨大的天鹅绒棉被。再往前算几个月的时间,我应该拉着小女朋友的手在这里闲逛,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星星散散地从秦始皇说到皮卡丘,说到闪电,说到雷神锤,说到凉风吹得人受不了该回去了。
到现在成了正儿八经的异地了。她以前喜欢黏着我,就像猫黏着热烘烘的电火炉一样,以至于在我喜欢猫的这么长的年月里,我第一次怀疑是猫还是她揣在怀里更舒服一些。其实我是一个很懒的人,最羡慕的是像乌龟那样一动不动过千年,所以当她像猫一样挂到我脖子上的时候,我就不想动,就像春天躺在阳光草地上那样。可能也正是是因为这样吧,我比较木讷,感情里也像个乌龟,不仅有点懒,还有点畏缩。
因为懒得打电话这件事她发了好几次脾气。我姐也曾经说过我谈恋爱不打电话显得没诚意,我当时脑子里就想的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所以也没怎么当个事儿。当她用文字表达愤怒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这些东西在现实里,至少是目前这种现实,有多荒唐,简直和梁祝化蝶不相上下。
我打电话总是话很少,大部分都是她她说,我听着,然后时不时插科打诨,讲个笑话。我的笑话总是有点冷,但她听的哈哈大笑,这很有画面感的笑声即使是通过电话里的电流伪造的人声,也能让我大概想象她的表情,这笑听起起来像一只马。其实有时候我想说像骡子,但是马比较漂亮,或许我应该说成笑得像一只独角兽才好,因为我在千里之外的电话一头,也想摸摸独角兽的精致的角
但是这个也并没有改变我不喜欢打电话的事实。我更愿意看她在我面前笑。记得在丹江口实习的时候,我们在丹江旁遇到一只又大又蠢的萨摩耶,她兴奋的就像看见亲人一样。跑过去摸摸头,抱身子,我本来还怕狗主人有意见,但是狗主人很自豪。当时有一个隐秘的想法,看着萨摩耶对她也很亲近,我应该也有点自豪才对。
萨摩耶才三岁,蜀犬吠日,它对着一波一波的浪狂吠不已,总想扑到浪里去,但是又不敢。她在旁边拉着狗绳,差点被攥到水里去。一路上一直说这狗好可爱好可爱,但是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有多可爱。我有时候看到狗总是有一种幻听,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好可爱,想过去摸一下。
像这么大的萨摩耶在江边就见过一次,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江边走走。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盛夏,江水却很冷,冷的扎骨头,所以走在江边时江风一起,就和一个巨大的制冷器一样,我穿着短袖,在八月的夜里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把脚放进江水里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我也只下去一下又上来,她穿的凉鞋说不能碰水,于是让我在岸边等着,她穿着我的人字拖下去打个激灵说:“啊!好冰!”但是还是玩的不亦乐乎。我就蹲在一个大石头上,就像五百年前没开化的孙悟空。
她在玩水,扬起水花让我给她照相。可能她想的是清水出芙蓉,七仙女戏水那个风格的。可是用手机照相很麻烦,根本拍不到水珠,照片只能看见她扬起手撅着屁股的样子。如果有人能把我们现在都拍下来,我猜我就和七仙女戏水旁边那头老牛一样,而她是董永。
我记得江边有一些柳树,很粗壮,一个个长得跟胡杨木一样。这些树大都长得奇形怪状,特别是有一截枝丫横躺在岸边,大概两三米来长,一个合抱那么粗。我坐在树上让她给我照相,拍了很多张总算有一张能看的。我想站着在柳树枝上留个影作为纪念,拍出来发现真的好胖,她一直说还好还好,挺可爱的。我知道,当时她看萨摩耶也是这么个眼神。
江边有很多鹅卵石,我们顺着江边从上往下找。她喜欢那种拇指大的,要么晶莹剔透,要么光滑圆润,要么色彩奇异的那种石头。
我们找了很多。她手里攥着一些青色的石头,我给她说这种石头离了水就没光泽了,就不好看了,她怎么也不信。一大把石头,她的手小,抓不下,让我给她保管着。我挑挑拣拣,说给她把一些不好看的扔掉,她一听就急眼了,盯着我说一颗也不许扔。
我两只手都拿着石头,她过一会就要来数一下,眼里闪闪发光就像数钱一样。她说她要给在武汉的两只可怜狗子也带一些,又说她们在那边多辛苦什么的。我问这点石头又什么好带的,又不是稀罕货。她说好看,她们也应该喜欢。不过后来这些石头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好放,她让我给带在行李箱里,后来撒的我行李箱里到处都是。
前段时间刚来十堰,收拾的时候从行李箱里掉出一颗石头,乳白色的,脱了水没了光泽,看起来像一颗大一点的白豌豆。
我捡起石头,就和她当时一样小心翼翼地端详它。这颗石头放在地上很快就会被人踢走,完全没有值得玩味的地方,而它现在躺在我的手心里,我似乎还能感受到丹江口八月的炎热和傍晚江水的冷冽。一颗石头里有一江的流水,也有江夜的灿灿星河。
我那个时候在江边莫名其妙有点想在家里人了,写了一首小诗:
莫问何夕霜栖树,
良夜劝我早入秋。
山水万里一纸浅,
呢绒新被故酒稠。
可是到现在,想到的全是她的傻笑。
丹江口鱼肥水美,吃了几次鱼,我简直沉沦了。还有夜里的烧烤啤酒,农夫山泉。现在这些每一个想起来都有一只独角兽的影子在里面。
现在在这里我时常冷静的像丹江口的水一样,我想着我该做什么,对其他人也没太大的依赖,交流就如同摩斯电码一样简单。
她有一段时间不舒服,给我打电话就开始哭,我慢慢安慰,慢慢说,说不清了就去看看她。她说她很不习惯,其实我也是,有一次过马路,看见车过来,下意识地差点把室友的手拉着了。给她说这个,她笑了好久。我也慢慢习惯重新把手插进衣兜里,多穿点衣服抵御寒冷,慢慢习惯一个人看书,一个散步。
外面有一条铁轨直直的伸到远方,经常有铁皮火车经过。火车上拉着红的绿的集装箱,呜呜地响。铁轨两旁有水泥小道,小道旁边是水泥墙,一些树的枝丫从水泥墙上身下来,摆出一副捞鱼的姿势。前段时间树还是绿莹莹的,整个看起来就像宫崎骏的漫画一样。
让我想起《秒速五厘米》里的绿皮火车了。我对她说这里就该拉着一个人的手慢慢走,任火车从旁边疾驰而过。我不知道对于火车而言,远方是什么,毕竟要在一条铁轨上找到生活的激情很不容易,可对我来说,就算远远看着这铁轨,幸福感都会溢出来。虽然我也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长,夜有多黑,但是有至少一个往前的理由,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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