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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暇想

盛夏暇想

作者: 不听涛改观海了 | 来源:发表于2020-08-05 05:47 被阅读0次

    这个夏天,虽然雨水比往年多,晴日里依就是燥热,尤其是天不刮风的时候,纤尘不动、蝉声聒噪、整个世界如同煮沸的锅、滚烫、灼热。走出户外,水泥地面明晃晃耀眼,身上汗流浃背、衣服早在出门的那一刻湿淋淋贴在身上。梅雨季,整个都是闷热,让人难得从容地喘口气!

    怀念老家这时候的光景,像我这年纪的人、大抵会是端着大搪瓷缸子、伟人像下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红漆草书,泡上一缸子大叶茶,摇着豆色的大片蒲扇,穿一肥肥绰绰的大裤衩,怀里夹着马扎子,找个荫凉地坐下来,就有几个老头老太凑上来,扯扯闲篇儿,聊聊家长,议议当下的形势、说说地里的庄稼。偶有兴致,也会摆上一盘棋子,俩人下众人观,下棋的眉头紧锁绞尽脑汁,看棋的伸长了脖子,如同一只只昂扬争霸的斗鸡。常有荷担卖桃、推车卖瓜的人经过,就放下桃担子、停下瓜车子,过来凑凑热闹,时不时指手画脚、指点一二。一步棋点对了,下棋人大茶缸子“咕咚”吞下一囗,眯着眼扫一下来人,说,这不老二兄弟嘛,来弄啥营生?

    “这不卖瓜嘛,不值钱的玩艺儿,再不烂贱处理,就扔水沟里了”来人说。

    “给我卸下俩模样儿周正的,回家哄孙子。”下棋人说。又问上一句:“多少钱唻?”

    “自己家田里长着的,哪能要钱哩”。卖瓜人脸笑成一朵花,说:“咋好收您钱呐?”

    “那哪行啊?”下棋人扔下五块十块。卖瓜人忙不迭收起来,说,要不,推车子送家去?

    不用!“咕咚咚”下棋人喝光缸子里茶水,说,就俩瓜,自己拿回去就是。

    到晌午了,下棋人手打凉棚看看天儿,小学校这光景估摸放学了,俩孙子该回来吃午饭了。下棋人在树根处倒掉茶渣,收了马扎子,依就掖胁下,跟大伙儿道个别,大家就都陆续散了。

    这就是北方老家盛夏里,生活的一个剪影。或者还可以把想象更延伸一下。下棋人端搪瓷茶缸子、夹着马扎子,拎着不大不小、周正中看的俩西瓜回家,这时候的扇子别在后腰上,显得十分的散淡悠闲。忙了一春,地里的庄稼成色很足、长势良好。早上凉快去田里除除草,下午暑热散尽去野外打几筐草、饲候圈里的牲口。夏天,活儿不多,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儿女大都成家立业、手里有挣钱的营生,不让老人操心,老伴儿帮衬儿女照看一下第三代,也时不时弄俩下酒菜喝一盅。

    下棋人把院子里的井水拿红色塑料桶汲上来,再将西瓜放进去冰着,走进堂屋,老伴早已把吊扇打开,丝丝凉风迎面吹来,通体爽快。桌上两碟两碗一汤,俩孙子中午回来吃饭,老伴多加了俩菜,有孙子们喜欢吃的油闷茄子、排骨炖土豆。另外两碟则是香椿拌豆腐、煮咸鸡蛋,还有一盆儿解暑的面叶绿豆汤。这是老伴让喝一杯的节奏啊!下棋人明了,从里屋床底下拽出两瓶啤酒,径自去装满井水冰有西瓜的水桶走去。

    酒基本上是孩子们买,现在的孩子脑瓜活络,来钱容易,紧紧手干一个月抵得上他们的爹妈在田里忙乎一年。

    俩孙子放学回来,顾不上吃饭,一人抱起一只西瓜,用水果刀削掉头上的青皮,拿铁勺挖着吃,二兄弟的西瓜还真是不赖,皮薄瓤沙,甜津蜜爽,俩小家伏狼吞虎咽,撑了个肚子圆。下棋人慢悠悠呷着啤酒,对面的老伴儿嗔怪他,买西瓜招惹孙子不吃饭。下棋人仰脖干掉一杯酒,说,吃啥都养身子!

    北方的盛夏,这样的场景并不鲜见,我的堂兄堂弟、我们同学旧友、我的姑表兄姨表弟……,他们竟是如此恬美的幸福着。

    今天我也穿着宽宽肥肥的大裤衩,一件白色的针织老头无领T恤,我没有找到适合我气质的搪瓷缸子,肠胃不好,也没有去泡酽酽的浓茶。我取一只白瓷缀着粉红色碎花的饭碗,倒满冒着氤氲水汽的大白开,热汗淋漓地坐在桌前,摇晃着豆色的大蒲扇。对面厨房的玻璃门,象一面镜子,映照着这个两鬓苍苍、略显憔悴的佝偻老头。二十年前如一梦,从北方乡村到东方魔都,活成现在的模样。当年“万里觅封侯”,“年少青衫薄”。为了好强、面子、尊严,亦或可能有的公平、正义与真理,颠沛流离,跌打滚爬成这样的自己,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改变什么。

    快乐的生活是超越贪穷与富贵、年轻与衰老、落后与繁华的。我们所有的努力也许可能脱离了本质,我们把期许放给了未来,把苦逼留给了自己。幸福是什么,它其实只是一份感觉,或者只是一种心态,一种从容、一种超脱和知足。我们往往是在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双脚回归的仍然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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