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幸近距离围观了一次大型抓捕现场。
工作的楼层，自我来起，就仅仅我们孤零零的一家公司。好处是上厕所不用排队，打电话的时候，尽可以找个安静没人的角落慢慢打。
去年年底，隔壁开始装修，分租给了三家小公司。
在经历了将近两个月嗓音和灰尘的骚扰后，又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疫情期，到今年三月上班时，终于迎来了邻居们。
人是很有趣的。我喜欢观察人。
三家小公司，最早搬来的一家，各方面规规矩矩，一早就做了一个大大的LOGO兼公司名的标志，高高挂在正门口。
众所周知，一般公司名能用做LOGO的，多半都是英文。只要是使用英文，就不由得我等国企土包员工看见必竖起大拇指：洋气！
公司的清洁阿姨，月薪两千余元，热衷于购买四五千元一件的昂贵衣物。其人品性高洁，近六十高龄仍致力于用双手勤劳致富，实现购买羊绒大衣的梦想。
勤劳的她在隔壁三家公司还未正式搬来之前，一旦碰到有人，就主动上门推销自己，为其提供保洁服务。
其中唯一敲定的一家就是这家洋气的英文公司。
后来阿姨告诉我，该公司总部在上海，重庆这边是一家分公司，做外贸。据阿姨说，员工办公的时候写文件都用英文。
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不枉我每天上厕所的时候来回窥视。
我自知视野丝毫不广，认知一点不多，宅女属性，平日能不出门绝不出门，能不见人绝不见人。虽说活了一把年纪，社会经验谈不上太多。但有些事情，真不太难，有心即可。我想自己当初大四一无所傍赴广州找工作从未被骗，又及从未遭遇渣男，恐怕靠的不全是运气。
真的，只需要用一点点心，一点点保护自己的决心，就够了。但遗憾的是，很多年轻女孩，甚至不那么年轻的女孩，都没有。
洋气小公司旁边，是一家匪夷所思的公司。
该公司全用玻璃墙面，内部构造一清二楚。而直到昨天该公司被一锅端，我都不知道这家公司叫什么。
办公场所内没有任何标示，楼道指示牌没有该公司的名字，which，身为一栋身处金融中心的写字楼，我认为物业多少也该 承担些责任。
一家不挂牌的公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而我认为没有哪一家公司能做到没有一个客人来访，其二，怕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了，毕竟大有可能牛头不对马嘴。
此是该公司第一迷惑行为。
其二，该公司一开业，员工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没见着几个看起来能干事儿的。这也罢了吧，可能人家做的什么新鲜业务呢。
但没几天我就发现，该司运作了几天，竟然一台电脑都没有，所有员工人手一部电话，每天都在打个不停。
其时距该司搬来大概一个周，我就跟老公说，这公司不是做传销就是搞P2P了，反正正经不到哪里去。
再过几天，该司一面大幅招聘新人，每天都有鲜嫩的年轻人进进出出，一面开始建设企业文化，每天早上大喊其口号：我要开单！我们一定会成功！加油加油加油！
当然了，这可能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领导者八成是个蠢货而已。
昨天早上，这令人崩溃的口号再次响起，我在办公室一面喝咖啡，一面跟同事吐槽得多傻的年轻人才能接受这么傻B的洗脑方式。
这时，我司boss之一，坐拥千万毫宅的人生赢家小赵总冲了进来，带着一点点兴奋，一点点惊慌，圆圆的脸蛋上一双小眼睛闪烁着八卦之光。
在小赵总兴奋地描述中，我们终于弄清楚了情况。来了一堆警察，真的是一堆，人数之众，让我严重怀疑某市警察队伍工作量不饱和。
其中一半着警服，一半着便衣。此时一部分警察到傻B公司控制了所有员工，一部分人去厕所逮人，一部分人堵住了所有通道。
我司倾巢出动，但又怕被误伤，不敢出门，于是一群人就扒在公司的玻璃门上看现场直播。
这一看就看了两个多钟头。
十点多，十几个警察每人扛着一个中国风编织袋出来了。后来据我观察，该公司的不少电脑主机都不见了。
十一点，一个警察牵着一个拷住双手的人，两两一对，整齐地出来了。场面破壮观。可我开怀笑了一上午，这会却不太笑得出来了。
因为该司的员工，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部分还是女生。她们此刻应该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受此遭遇，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可能都是刚毕业不久，二十二三岁。可是今天早上，来了一茬又一茬的中年人来找孩子。同他们一攀谈，我才知道，他们的孩子都是大三大四还没毕业的学生，因为昨晚上没回宿舍，舍友给父母打了电话，于是今天齐齐来找人。
然而来了也没用，除了得知个孩子被警察抓走这个足以让任何普通人震惊的消息之外，对于孩子在哪里，做了什么，怎么样了，将会怎样，他们一无所知。
奇怪的是，家长们反而没有我预想的那么惊惶。
可以想象，他们在昨天深夜或者今天早上接到孩子舍友的电话时，是如何惊慌，他们可能一瞬间就想到了最坏的后果：孩子可能被传销组织或者别的骗子骗走了。
于是来了之后，他们得知孩子被警察抓走，反而有些放下心来。起码人还在，并且是安全的。
我想得比较多。我想到他们可能会被拘留几天，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而且这件事他们是参与者，要完全摆脱是不可能的，多半，他们会留下案底。
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是多么致命的事。
我又想到同事说目睹了警察把女孩子身上的金属物件、首饰一一摘去，她们抱着头，蹲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泪流不止，我想大概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身为毕业生，他们大概幻想过无数种工作后的样子，光鲜的，忙碌的，闲适的。但无论如何，不可能是现在这种。
我们刚进入社会的时候，社会老抽我们闷棍。
这群年轻人还没进社会，就被社会兜了一脑袋屎。从此余臭缭绕，成为梦魇。
我找了警察朋友询问这种情况一般几天可以有音信，以便三下一个家长敲门询问的时候能给对方提供一点希望。
但朋友回答我，要视情况而定。
还能怎么办呢。我祈愿这群年轻人能尽快度过此劫，但同时又痛心，据我所见，这公司的骗术并不太高明，这群孩子，还是太不小心了些。
就在前日，我在厕所蹲坑的时候，听到该司负责招聘的女生连打了两个电话，问对方说已经通知了来上班为何没有来，其中一个表示在另一家公司入职了，另一个听起来是要请假。后来想想，应该是觉得不对劲，又不想马上拒绝，想出的缓兵之计。
这是两个入了虎口又得到自救的孩子。
全社会都在说，不能因为被强奸就指责女生穿着暴露，该指责的是罪犯，我们要做的是让社会更安全，让女孩们能随意穿喜欢的衣服。
这话固然有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得出这个结论，强奸犯不会消失，今天不会，未来也不会，中国不会，世上哪一个国家都不会。
没有人能创造一个没有强奸犯的国家。我们能做的，惟有尽可能，尽最大可能，不要让自己成为那个受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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