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到一条狗。
这位已经在沙县小吃前的丁字路口坐了五天了。是坐。至少我每次路过的时候,它都坐在那里,脑壳和耳朵飞速转动,看来来往往的人和他们脚上穿的鞋,也看其它出来散步的狗。
可能是几天连着有雨,它有些脏,戴的编织项圈,吸饱了水,勒住脖子。它不躲太阳,也不躲雨,坐在那里,偶尔扭头向沙县小吃这边,我看到它的眼皮被雨打得眨一眨。
不知道尾巴为什么会这么短,有时候耷拉着,跟屁股上的毛团贴在一起,像无尾狗,但时不时又甩起来,通常是因为有人靠近它了。那个短尾巴盈盈地左右抖,小欢腾。
有时候也去追人,好像是看见熟悉的身影,它去追人家,最后都无功而返,回到那一亩三分地,继续坐着。
前天深圳暴晒,傍晚热气不褪。高级中学突然通知考试,我去接Mandy,路过时又看见它。这次趴下来了,远远看去,小小一坨。我拿着给Mandy买的蛋挞,没凑近。Mandy姐弯腰问它,你谁呀?
隔壁小卖部老板靠着门,见我们在那儿看狗,说,被丢下的,没几天,主人不要了。
最开始他发现它的时候,项圈上兜着纸条,大意是,我们搬走了,请以后领养它的人善待它。第二天下雨,纸条没了。
我给它买酸奶,我说狗好像都喜欢酸奶。小卖部那人说,给你个纸杯子,撕浅一点。还说,不用买肠了,才有人喂过两根肠。水管够的,有个水盒在花台那里。
它不吃,但短尾巴甩起来了,一对笑眼。
项圈把脖子箍得死死的,Mandy喊我:我解不开,你快来。我怕狗身上有跳蚤,或者突然咬我,就心一狠,用力把连接的扣子扯开了。狗突然得到解放,立刻张开嘴哈哈地吐起气来。
我们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Mandy一步三回头,悄悄跟我说,它一瘸一拐地好像跟上来了。又说,如果跟到前面那个花坛,我们就把它收养了吧。我没说话,我并不喜欢狗。
只是那一刻,我想起在成都一家冷饮店门口的一只狗。那次等到我和陈瑶满足地喝完各自那杯广柑水冰激凌,就已经给它取好了名字,叫福满多。最后,福满多跟着我们亦步亦趋。陈瑶边走边回头,对它招手,说,如果跟到红绿灯,就带你回家吧。
那个红灯是漫长的99秒。福满多走到心理安全区域的边界处,不走了,远远看着我们,我们也远远看它。陈瑶说,喂,还有59秒,你快过来。
福满多没有。
这次,也没有。它折回去了。我恰好看到它兴冲冲跟来的样子,也看到它失望扭头的眼神。
昨晚,我去丝域养发,又看见它。它比前几天疲惫了很多,但依然眼睛追逐着散步的人和他们脚上穿的鞋,还有其它的狗。
我第二次凑近它,想看它脚掌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指甲未剪,弯钩入肉,已经开始红肿发炎。它嗬嗬嗬嗬尾巴又甩起来了,还想用脑袋顶我的手。我弹出去两米远,说,你不要误会,我不太喜欢狗。
旁边路过一个光头男,问我,这狗是不是没人要了?我没吭声。
我走到前面的711买水,准备进丝域去洗头。突然站住,我想了想狗子,又想了想那个光头男,跟约好的小妹说临时有事改天再来。
我折回去,远远看到一坨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对它说,喂,今晚住旅馆去吧。
一百米外的社区有家逼仄又破烂的宠物店,里面的味道让我几乎无法忍受。问店员借了根绳索,轻松地套住它,它跟在我后面顺顺当当地走。走出那个“安全区域”,它犟住了,想回去。
我捡到一条狗我说,你等的人不会回来了。
我们僵持在那里。宠物店那个店员过来了,说,你怎么这么久,另外,流浪狗要多收二十块。
今天我下班回来去接它。它在一堆笼子里面,在散养的狗吠声里面,见到我,马上坐起来。水和粮,一口没动。它还是胖的,没受几天苦。宠物店说,绳子送你了,要小心,一看你就是养猫不养狗的人。
在狗吠的夹道欢送下,离开旅馆,它马上冲到草丛撒了一大泡尿。到诊所的几百米,走三步回一步,绳子在左右手倒来倒去,我已经耗完了耐心,对它说,可真烦啊,到底走不走?
到诊所门口,它歪着头看里面。我说,内有空调,您请进。
先处理伤口,剪掉指甲,搽上碘伏,它怕得呼哧呼哧滴口水,再做体外驱虫。等伤口愈合以后再清洁它,打上疫苗,做个体检。现在查完犬瘟,办理“入院”。医生说,流浪儿我们会在费用上打个九折。我说,好,帮忙给它找个好人家吧。
我捡到一条狗 我捡到一条狗走的时候我对它招招手,我走啦,终于摆脱你啦,你就好好在宾馆里住着吧。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回到家,倾盆大雨,看,我俩运气多好。
另外,遗弃它的人,无论什么原因,你们无一例外都是坏东西。
我捡到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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