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认识台湾的朋友,这次搬砖的地方倒遇见了。我那天报道时正一本正经地听先辈指导,一个声音突地插进来:“金,你是中国哪个省的?”
“江苏。”
先辈笑着说:“高桥桑,别捣乱。”高桥朗笑而去,用汉语说:“不会的问我好了,听他们的不如我的好懂。”
高桥问我:“入籍没?丈夫日本人吗?”
我:“永住,中国人。你入籍了吧?姓名全改了。”
高桥:“我嫁了日本人,改了名字省事,可我死也不入日本籍的哦。我还经常骂我孩子小日本鬼子,这些年他们大了反骂我汉奸。”
高桥问我为何这么多年不工作,现在忽然想工作了。我说缺钱且想学点地道的日语。她立刻又大笑起来:“坏了!和我在一起,你怎么学?有你在,我和日本人都想说汉语了。”
高桥台湾出身,眷村长大。我问认识邓丽君林青霞王伟忠这些人不?都是眷村的。她就笑:“你知道眷村有多大吗?我知道他们,跟你一样——哎,费翔也老了,那么帅过。”高桥的父亲当年参加远征军,撤退时把高桥的母亲,一个地道的缅甸大美人带到台湾,生了三个女儿。高桥说:“你不知我爸爸那人对我妈妈有多好哦。从来不让她做饭,舍不得!”
我实在想象不出战场上的猛男笨拙地拿着锅铲炒菜的样子,笑着说:“你爸爸当年怎么就同意你嫁这了?”高桥伤感地说:“我出嫁的晚,三十多岁才嫁的,太晚了,他们都过世了—不过,我爸爸特别豁达,只要我们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由着我们。”讲到这里空气迟滞了。
“台北的小吃太有名了,我们打算去吃吃。你还经常回去吗?”,我问。
高桥:“我不大回了呢。父亲的老家浙江,我没去过;缅甸还是母亲生前送她回去看看去过一次;现在最大的目标是去看看繁华的上海和胡歌,你知不知道胡歌真的帅啊!琅琊榜我看了五遍,台词都会了!—台北我不太回了,可我姐姐每年带孩子来我家。”
“那多好,热闹。”
高桥嘟着嘴:“好是好,可是花我太多钱了,我只能推迟看胡歌了。”
今天高桥说:“おかねさん、你在这好好干,有可能转成正社员,那待遇就好多了。我太老了,转正的机会没了,不过我也受不了。我工作就是为了少抽烟,你知道吗,我在家就一根一根没完。在这可以忍四个小时。”
拉倒吧,就个搬砖的活,还正社?我可不要退休时还搬砖,但照这样子,钱也没有多少,台湾话可能会熏一点,我该啥时候再换个扛大包的活呢
高桥今天恨恨地说:“我十多岁就抽烟了,因为失恋,男朋友爱别人了——我都忘记他长什么鬼样子了,却因为他吸了一辈子。医生让我别作了,可戒不掉呢。我就想不通,妈妈那样的大美人怎么生了我这样的丑孩子哟。”
有时候想想,和什么样的人结识都是缘分啊。上个月我要去别的公司会认识什么样的人呢。今晚看看远征军和王伟忠拍的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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