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惊醒睡梦中的两位老人,老汉侧头看见已大亮的窗户,腾地坐起来,嘴里有些懊恼地低咕“晚了晚了”。
“老头子,才进入五更天,不晚。想必昨夜雪下了一夜,屋后的树枝不堪其重,折断了。”老婆婆披上单薄的旧棉袄,下床去准备吃的。倚墙而放的土罐,她费劲地挪开笨重的厚木盖,仅剩的一抔白面与窗户辉映。她回头望了一眼咳嗽了两声的老汉,没有吱声。
几个野菜饼,是老汉的早饭和午饭,用油纸裹着,塞进贴身的衣服里保温,以免冻得硬邦邦。
屋外,一车黑木炭整整齐齐地躲在油毡布下,与布上的、四周的白雪皑皑形成鲜明的视觉反差。老汉脸上的沟壑里残留着烟熏火燎,灰白的发丝随着寒风翻飞。他伸出双手去抖落油毡布上厚厚的积雪,手掌布满老茧,手指头更像是漆了一层黑色。这一车炭,如果顺利卖出去,可以保我和老婆子一冬的衣食无忧。如果天气更寒冷一些,或许还可以多卖出几两银子。想到此,老汉搓搓冰凉的手,苍老的脸色竟有了些许生动的笑容。
出发了。
老牛走在熟悉的道路上,一尺来厚的雪覆盖了所有,只留下一串串牛蹄印和车轮的痕迹。时不时听到雪压断树枝的声音。老汉紧紧裹住身上的寒衣,风儿休想再多带走一丝温度。经过艰难跋涉,到了宫市,太阳缓缓升起来,像个冷冰冰的白瓷器挂在城门上。临街商铺的门板都关闭着,风挟裹住雪花吹来,吹得门板哗哗作响。老汉把牛和车赶到墙角下歇息,他往掌心哈一口热气,赶紧掏出怀里的野菜饼充饥,麻木的双脚在泥泞中不停地跺着。
一个饼下肚,顿时有了力气。
“卖炭呐,卖炭呐——”老汉开始吆喝。零星的行人偶尔问一声,价格也压得极低。
突然,不远处几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停在老汉面前,周围的几个小摊小贩早已躲的躲,藏的藏。老汉顿时明白过来,赶紧套上缰绳,准备离开。
“老头儿,慢着!”马上的白衣人得意洋洋居高临下地说道。
“大人,有何吩咐?”老汉颤颤巍巍地问。
“跟你做个买卖!”说着,一个随从从行囊中拿了半匹纱和一丈红绫系在牛角上。“这些换你一车炭!”
“大人,您不能啊。这车炭是我辛苦了数月烧出来的,您行行好,家里老婆子还等着米下锅,不然就是要了我们俩的老命啊。”老汉一看牛角上那华而不实的东西,慌了神,赶紧拱手小跑至马蹄前,噗通一下跪着大声哀求。
“老东西,你且知足吧,这是皇上的旨意,难道你想违抗圣意?!”马上坐的那太监高高挥舞着文书,阴阳怪气哼了一声。
“大人,您大恩大德,您行行好,您可怜可怜……”没有人理会,更没有人动容,太监猛地抬起脚,将老汉踢到一边,扬长而去。
老汉老泪纵横,眼睁睁看着一车炭被拉走,消失在集市的另一头。
他无可奈何站起来,踉跄地牵起牛绳。牛像懂得刚刚发生的一切,一声呜咽似的哞叫,带着无限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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