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

我差不多快忘了第一次见老远时他的样子，或许那时候他更健壮，腿脚更加灵便。只不过，住的房子还是一样的破破烂烂，他常说，一个人特别潇洒，没有追求没有羁绊。我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是不是还是这样想的，所以去了我们真的抵达不了的远方，就真像是应了他的名字一样，那么远。

听说老远当年也是个有着远方的向往的，但是他的想法很简单，有人陪他柴米油盐粗茶淡饭。这一想就是一辈子。正常情况下的发展便是这样无疑了，但是家里突发的状况，老远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偏差。母亲生小妹的时候难产，就这样死了。他作为长子第一次的成长就是用最亲近的离开换来的，没有预兆就开始了。父亲带着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手足无措。老远为了弟弟妹妹能吃口饱饭，开始跟着附近的几个半大小子学会了第三只手。我们年少不是无知，就是因为太懂事才这样做。他每次都是这样说起自己的童年的，他们经常偷，但是从不在自家门口偷，老远说邻居都接济过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一般只偷过路人的，也不贪大财，他只想能有饱饭吃。

干的多了总会有人知道这群人的，老远现在还成了这群人里面的头头，开始有了话语权。也因为这样，老远的臭名声几个村都知道，更没有人会把自家女儿介绍给小偷了，慢慢的老远回家少了，慢慢的听到消息少了大家都开始忘记老晏的大儿子了。

再听到老远的消息是他进局子后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抓，老晏也没当回事，当警察来到家中告诉他老远在偷窃时伤到人了，按道理要坐牢，如果出钱私了还有余地。老晏觉得他丢脸了，压根不承认老远是老大，也不承认这个儿子。弟弟妹妹亦是闭口不言。

我家和老远的渊源要从奶奶的妈妈开始说起。奶奶的妈妈对于民间的各种偏方颇有研究，附近的人家也有叫她神婆的。据说有一次，老远在阴差阳错中中了邪，奶奶的妈妈用自己的方式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正因如此，老远的巧合出现为眼睛趋近失明的太姥姥也带来新的色彩，他会经常带着东西过来看望她，也会告诉她外面的世界的精彩。在太姥姥的最后那几年中，老远就像儿子一样照顾着她，太姥姥也把自己的会的民间小方法都告诉他了。因为这个，才让误伤他人进狱的老远保住了一条命。

“刚开始我连饭都吃不到，天天都有人打我，看我身板小，看我打不过他们。但是后来哦，都很尊重我，还得谢谢你太姥姥。”我听他讲起这的时候老远眼里总是会进沙子。

在监狱呆了三年，老远说过，那是他重新活过的三年，出来后，他要再活一次。突然明白，原来有本事和手艺真的能让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