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南城两侧黄河南岸上大量宋军来到开始陆续扎下庞大的营寨,营寨向黄河两边延伸出五六里,整座澶州南城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各种声响交成一片,声音远远传去几里地外都能听到。
中午过后西边有三百骑骑兵来到澶州北城外,这些骑兵个个清一色骑白色骏马,背负白色蓝鹰战旗手持银枪,为首一青年将军头戴银盔背负双杆战旗,浓眉大眼相貌英俊正是杨宗永,在他身后一壮汉单手持一面一丈宽白色蓝鹰静塞军旗,三百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身强马壮军容齐整,三百匹战马的马蹄声也犹如一匹战马发出般,踏起尘土飞扬声势强劲。
杨宗永带着三百骑兵来到澶州北城并没有从西门入城,而是沿着西侧城墙向北一直来到小河南岸,他们在南岸分成东西两队纵马来回穿插奔驰,像是在向小河北岸远处的辽军营寨示威,随后在中间重新集结跑向澶州北城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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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城楼上李继隆看着杨宗永带着静塞铁骑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他身后一位年过花甲的武将身披青铜战甲外罩蓝色战袍,头上没有戴战盔,呵呵笑道:“大帅打造的静塞军还是无人能敌。”
说话的将领名叫杨嗣,是增援大军主力博野军团统领,他又看着远处杨宗永道:“这位是杨延昭将军的长子杨宗永。”
李继隆点头道:“三年前他来京师来过我家,想不到又长大很多。”
说着他回头看向身边左侧,慕容英也换了身戎装,见李继隆望过来不觉脸微微有些红,李继隆道:“那次你们还比过武呢,结果——”
慕容英有些不服地道:“我可没输。”
李继隆微笑着又看向前方,慨然道:“三十多年前我从军南征北战,在北方战场几度领教契丹铁骑厉害,也只有杨无敌杨老令公统帅的骑兵能和契丹铁骑直接抗衡,我向杨老令公讨教训练使用骑兵之法,他不幸为国捐躯后我就训练了这支静塞军,用这支骑兵击败了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的几次挑衅,如今统领这支静塞军的是老令公的儿子杨延昭将军,将来怕就是这杨宗永了。”
杨嗣道:“将门虎子后生可畏,可喜可贺。”
慕容英听着也轻轻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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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杨宗永率骑兵来到城楼下,猛然听到北边辽营内传来一片震天动地的号角声,李继隆和杨嗣都神色一变看了过去,见远处契丹国军营旌旗摇摆,随后一队背负白色赤马军旗的骑兵连绵不断鱼贯而出冲向小河北岸列阵,数量也有上千,而中央处有一紫袍老将头顶金盔手持偃月刀在一群将领簇拥下登上北岸,他挥刀叱喝也像是在向李继隆这边示威,身后背负四面白色赤马战旗随风飘扬,一千铁骑在他四周疾跑飞奔扬起尘土不时发出齐整吼声,另有一身形巨大的大汉来到河岸将一面白色大旗插在老将身旁泥土中,他赤裸着粗壮右臂牢牢抓稳大旗,大旗迎风展开金银色光芒闪动,旗上赫然有个鲜红色巨大的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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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嗣吃惊道:“韩德让。”
李继隆神色有些凝重轻轻点头。
杨嗣道:“他应该还在瀛州攻城,怎么这么快来到这?”
李继隆轻嗤笑道:“他们昨天还以为我在京城,既然我能出现在这,他当然也可以——看来他们是不打瀛州了,把后军也都带来澶州。”
杨嗣道:“那对面辽军就有二十万大军在此集结了。”
李继隆道:“是,二十万——”
慕容英看着远处韩德让那边,道:“看,他们过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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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让身边冲出一匹黄骢马,马上一员青年将领身披链甲外罩淡黄色战袍手持把三环长刀正是韩德让义子慕容平,他带着三百背负白色赤马战旗的铁骑冲过小河,向正要入城的杨宗永飞奔而来。
杨宗永听到辽营动静也停下战马,他调转马头面向辽营来到最前面,身后三百骑兵在他两边散开列下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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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嗣看向李继隆道:“大帅,要不要让杨少将军即刻入城?”
李继隆手抚长须并不出声。
慕容英有些不服气地道:“他们过来的也就那么点人,这样进城不就是说我们怕了他们?”
李继隆转身对身边冯延赞道:“你去给杨宗永压阵。”
冯延赞抱拳道:“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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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慕容平带着三百骑兵来到近前,杨宗永又率部向前推进了数十步,这时慕容平已在杨宗永身前百步处布下阵势,他独自一人向前舞刀催马冲向杨宗永,杨宗永叱喝声挺枪跃马也迎上前。
黄白两骑交错,杨宗永和慕容平刀枪并举打了个照面,慕容平刀背上三个钢环颤抖着发出一串清脆声响,杨宗永长枪红缨也犹如鲜花般绽开,两马错蹬又是互斗了个回合各自转身看向对方,他们战马在两支骑兵队列中间一个跑向左边一个跑向右边,等跑出数十步后几乎同时勒转马头再度冲向对方,这一次马冲刺的距离更长,杨宗永和慕容平互相冲击的速度也越快力量也更猛烈,两马交错二人又是打了两个回合,战马嘶鸣着各自冲向两侧随后再拨转马头互相冲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两人打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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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隆、杨嗣和慕容英在城楼上看着远处杨宗永和慕容平来回厮杀,杨嗣看得眉飞色舞,赞道:“杨少将军果然了得。”
慕容英也看得有些入神轻轻点头道:“上次他就说他们杨家枪法更厉害——这就是杨家枪法吧?”
李继隆道:“是,杨无敌老令公用的是刀,他长子杨延昭集中原马上枪法和契丹人马上用长矛的技巧合二为一,创下这套杨家枪法。”
他们说话间杨宗永和慕容平又打了十多个照面,马匹停下转身时鼻孔开始冒着粗气,杨嗣神情渐渐变得有些担忧,轻声道:“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
慕容英嗯了声不觉心中同样感到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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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让在远处小河北岸上看着恶战中的二人神情也越发冷峻。
冯延辉在他身旁道:“义父,我去助慕容兄弟一臂之力。”
韩德让轻轻点点头,道:“小心。”
冯延辉应了声摘弓取出枝狼牙箭策马冲过小河奔向交战中杨宗永和慕容平处,等到靠近他在马上站起身弯弓搭箭射向杨宗永,不想射出的狼牙箭刚到杨宗永身前附近就在空中被一支白羽箭射在箭杆上,将狼牙箭射成两截。
冯延辉心中吃惊见杨宗永身后冯延赞赶到阵前,他看着冯延赞相貌不由得有些惊疑,没有继续拿箭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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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韩德让沉声道:“鸣金!”
同时城楼上李继隆也道:“鸣金。”
两边阵营后方几乎一起响起金锣声,杨宗永和慕容平又打了个照面也感到有些疲惫,他们听到鸣金声虽心有不甘但不敢抗令,互相看了眼对方呼喝一声拨转马头跑向自己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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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嗣松了口气呵呵笑道:“打了个平手。”
李继隆看向慕容英,道:“你看他如何?”
慕容英道:“不错,很厉害。”
李继隆微微一笑,见李继隆的笑容慕容英突然想明白什么,不觉脸一红连忙低下头,杨嗣看在眼里又笑起来。
过了会杨宗永在冯延赞陪同下登上澶州北城北门城楼,他摘下头盔额头脸上都有汗珠,向李继隆跪倒行礼道:“末将杨宗永奉令前来澶城,叩见大帅。”
李继隆道:“起身吧。”
杨宗永道了声是站起身,见慕容英在李继隆身旁不觉一愣。
慕容英冲杨宗永扬了扬头脸上满是笑意。
李继隆道:“你们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杨宗永道:“是,上次见面慕容姑娘还小,如今都差点不认得她了,好在——”
他原本想说好在慕容英长相和普通中原人不同,话到口边忙止住。
慕容英瞪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杨宗永道:“没什么。”
慕容英眨了眨眼睛又冲他笑道:“杨少将军,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杨宗永道:“什么好消息?”
慕容英道:“我们昨晚射杀了辽军前军统帅萧挞凛,为你爷爷报了仇。”
杨宗永大吃一惊张大口半晌说不出话,想开口问李继隆见李继隆和杨嗣正一起看向远处辽军大营,杨嗣道:“韩德让赶到前线亲自出阵——看情形昨晚大帅射死的就是萧挞凛。”
听杨嗣也这么说杨宗永才敢相信,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慕容英有些得意地轻声对杨宗永道:“昨晚我也在。”
她又手指向摆放在城楼两边的神机弩,道:“就是用神机弩射杀的。”
杨宗永嗯了声轻轻点头没有出声。
李继隆沉默片刻道:“我现在敢肯定萧挞凛死了。”
杨嗣道:“所以韩德让才急着赶到想稳住他们士气。”
李继隆道:“是。”
杨嗣道:“大帅让我率博野军团赶到,就是想趁萧挞凛死后辽军士气低落发动攻击,想不到韩德让来得这么快。”
杨宗永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份信,上前两步躬身道:“大帅,这是我父亲写给大帅的信。”
李继隆接过书信打开看了后将书信递给杨嗣,道:“杨延昭将军建议我集中力量和敌军在澶城决战,他率三关铁骑奔袭敌军后方夺取幽州切断粮道,如此不但可以夺回燕云十六州,就算灭了契丹国也可一战功成。”
杨嗣看着书信点头道:“杨将军策略确实和大帅计划部署一样,只是如今雄州王超将军迟迟不肯带天雄兵团来澶州集结,京城圣上那边青龙白虎两营也还没有动静,我军在澶州集结的兵力数量现在还处于劣势。”
李继隆道:“两军决战数量不是决定胜负的最重要因素,历朝历代有多少场战役都是以少胜多,关键是看天时地利人和和士气——你带来的博野军团还需要多久能投入战斗?”
杨嗣道:“要打现在就能打,不过休息两天可以恢复到最好。”
张环道:“大帅是想趁如今辽军士气低落发动突袭吗?”
李继隆道:“现今之势我是守,他们是攻,有时进攻反而是最好的防守,不过我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萧挞凛死讯他们瞒不住,看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会不会给我们一个胜机。”
说到这他看向杨嗣道:“传令今晚杀猪宰羊犒赏三军,给我热热闹闹的好好庆祝射杀契丹国南院大王前军统帅萧挞凛,城楼这也给我张灯结彩摆下酒宴,我要在这里设宴与各位前线将军痛饮一番。”
杨嗣笑着抱拳道:“末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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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平和冯延辉策马回到小河北岸来到韩德让身边,慕容平道:“义父,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战下去斩杀那宋将?”
韩德让冷冷道:“你要败了怎么办?”
慕容平一愣不敢出声。
冯延辉道:“我们不能再败了。”
韩德让沉声道:“是!”
小河南岸和澶城北城之间经过两军骑兵铁蹄践踏,扬起大片尘土使得远处的澶城变得模糊,等到尘土渐渐变淡,他们看到澶州城里和城外两岸同时升起炊烟。
韩德让看着炊烟轻声叹了口气。
冯延辉道:“义父看到什么了?”
韩德让轻声道:“李继隆。”
慕容平咋舌道:“他真的在澶州啊?”
韩德让冷笑声调转马头大声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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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铁骑跟随着韩德让回到契丹国军营,韩德让径直骑马来到中军大帐,早有军卒来到他马前跪倒在地,韩德让踩着他后背下马带着冯延辉、慕容平等十多名汉人武将大步走进中军大帐。
帐内一边契丹武将此刻都有些垂头丧气,也有人伤心流泪,而中间地面一块白绫包裹的横板上摆放着萧挞凛尸体,他额头脸上和身上有多处血肉模糊的伤口血迹已凝固。
韩德让看着萧挞凛尸体也有些伤感,他肃然凝视片刻来到中间帅位坐下,跟他而来的汉军将领都站到他右侧,韩德让虎着脸冷声道:“怎么回事?”
耶律适瑜上前跪倒在地,流泪道:“是我没有拦住萧大王夜探澶州城虚实,被李继隆奸计暗算——”
他说到这已泣不成声,低下头道:“请韩大王治罪。”
萧古愣和耶律洪定等契丹武将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出声。
韩德让沉默片刻又看向萧挞凛尸体,道:“我知道萧大王英勇过人,每次大战都身先士卒,每次攻城都要探看虚实,而且也很难拦住,这才被人暗害——耶律适瑜将军先别自责,回头有机会替萧大王报仇。”
耶律适瑜愣了愣更是痛哭流涕,道:“谢韩大王给我替萧大王报仇的机会。”
萧古愣在旁含泪握拳大声道:“是,为萧大王报仇。”
韩德让道:“先起来吧。”
耶律适瑜应声站起退到一旁。
韩德让道:“昨晚有多少人跟你和萧大王去探看澶城虚实?”
耶律适瑜道:“有萧大王随从四人,我手下精兵十二人。”
韩德让道:“他们都活着回来了吗?”
耶律适瑜道:“是的。”
韩德让道:“回来后有没有将他们全部集中关押?”
耶律适瑜又是一愣,道:“没有。”
韩德让神情有些沉重,默然半晌看向耶律洪定和萧古愣道:“你们昨晚都没有睡好吧?”
萧古愣道:“是——得知萧大王遇害,我——我们都有些慌乱——”
说到这他又流下眼泪。
耶律洪定在旁粗声粗气道:“昨晚就怕他们来劫营,我们一直严阵以待。”
韩德让道:“传令下去,前军现在都去睡觉。”
萧古愣、耶律适瑜和耶律洪定等契丹武将都愣了愣。
韩德让冷声道:“他们要劫营也是在今晚,如果你们现在还不趁机尽快好好睡一觉,到时哪有气力厮杀?”
契丹众将这才一起抱拳道:“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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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州北城内李继隆带着杨宗永和慕容英回到宅府,他手指前院北边房间对杨宗永道:“你就住这吧。”
杨宗永道:“谢大帅。”
见慕容英一路低头不出声,李继隆道:“英儿,你怎么一下这么安静?”
慕容英轻声道:“没什么。”
她偷偷看了杨宗永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脸微微有些红。
李继隆微笑道:“你是觉得杨少将军住在这有些不方便吧?可这是最前线,没那么多男女顾忌,这个你出来前我就和你说过。”
慕容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李继隆道:“那就尽快习惯吧。”
冯延赞大步来到向李继隆抱拳道:“大帅,已查到南仁杰最近这两个月买通守城官兵,每天会向他们打探下城门动静,尤其关注进出的人,还有人举报说他暗中和辽人做买卖,曾经私下去过东京,张环将军问大帅要不要将他抓起来审问。”
李继隆道:“有多少官兵被他买通?”
冯延赞道:“太多了,他是这里善人,收过他钱的官军人数有好几百,张环将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继隆微一沉吟,道:“那我去见下他。”
慕容英忙道:“义父,我跟你去。”
李继隆道:“不用你去。”
慕容英道:“那我去找小小妹妹。”
听慕容英提及秦小小冯延赞神色微微一动。
李继隆看着慕容英一溜烟跑走,对杨宗永道:“你和延赞陪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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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府在澶州南城东侧,宅府并不算特别大,但在澶州南北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宅,宅府门前也如平常富户人家一般漆柱高匾,门口还有对石狮摆设,只是如今南府四周都由军卒把守。
李继隆、杨宗永和冯延赞来到南府敲开大门,一蓝衣老者有些战战兢兢地从门中走出,见李继隆等人更神色惊慌,颤声道:“几位军爷有何贵干?”
李继隆神情和蔼道:“老人家不必惊慌,我找你家南老爷。”
蓝衣老者噢了声刚转过身,听到宅院里有人冷然道:“找我有什么事?”
说话的是个五十岁不到的老人,他身着白色羊皮厚袄国字脸相貌端正,身子硬朗挺直,唇角留着浓密胡须,说话中气十足,正是澶州城内富甲一方的南仁杰,神情有些烦躁和冷漠。
李继隆走进府中道:“在下李继隆,冒昧打扰南员外处还请见谅。”
南仁杰听李继隆报出姓名也是怔住,沉默了会才躬身施礼,说话声音也比刚才弱了几分,道:“草民叩见李大帅。”
李继隆道:“免礼。”
南仁杰站直身子道:“大帅请里面坐。”
李继隆、杨宗永和冯延辉跟着南仁杰来到正厅大堂,见里面果然摆设豪华,物架上摆放着各种奇石玉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红檀木座椅镶着银贝玉石,茶杯器具也是上等瓷器翠绿带彩。
南仁杰请李继隆在主客位坐下,自己也不敢坐中间主人位置,他在李继隆对面座位坐下,有两个翠衣丫鬟奉上热茶,看她们二人相貌不在秦小小之下,而且更显得艳丽许多,南仁杰端起茶摆放在身边几案,又看了冯延赞一眼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李继隆闻了闻杯中茶香,道:“南员外想必今天也受惊了。”
南仁杰淡淡道:“听说孽子无礼得罪大帅,不知是否是有其事?”
李继隆道:“他倒并不曾得罪我,只不过是得罪了那些为前线将士洗衣的女子。”
南仁杰顿足叹道:“惭愧,我家夫人去世早,就留下这个儿子,我又常年在外经商缺少对他管教,给大伙添麻烦了。”
李继隆道:“我听说这两月每天都有守城官兵向南员外告知城门出入情形,不知是不是真的?”
南仁杰面色有些发青,沉默片刻轻声道:“是。”
冯延赞和杨宗永互相看了眼神情都有些警觉。
李继隆道:“不知南员外为何要这么做?”
南仁杰道:“还不是为了这份家业——”
他看了眼厅堂四周接着道:“我在澶州城做了二十年买卖,不瞒大帅,确实有和契丹人做生意,也赚了不少银两,不过我也捐了不少,粮食、布匹、煤炭、骏马都有,这两年契丹国和大宋国一直在打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契丹人会打过来,很多年前我家先祖曾在京城积累过不少财富,不过契丹人来后把他们抢掠一空,我打探城门进出消息也是想知道这里的一些人是否会先撤走家眷资产,如果他们撤了我就算再舍不得这份苦心经营的产业,也只能逃离了——”
说到这他神情有些痛苦,苦笑道:“我知道这样做会触及律法,不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继隆道:“原来是这样。”
南仁杰神情有些奇怪看着李继隆,道:“大帅能相信草民的话吗?”
李继隆淡然笑道:“为什么不相信,你说的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南仁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帅打算如何处罚我们父子?”
李继隆道:“南啸天骚扰洗衣场,杖十下以示惩戒,你暗中贿赂守城官兵打探城防进出消息,当然也该处罚,不过念在你过往捐献物资有贡献,我就先记着你这份罪责暂不处罚——”
他站起身又看着南仁杰,道:“你尽管放心,只要城外辽兵不退,我李继隆决不会比你先离开澶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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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隆带着杨宗永和冯延赞走出南家宅府,南仁杰一直送到大门口长躬不起。
杨宗永走出十多步后轻声道:“大帅真相信他说的话?”
李继隆道:“是。”
杨宗永轻声笑道:“我就不大相信。”
他对冯延赞道:“你呢?”
冯延赞道:“我也不是很相信。”
李继隆道:“你们都怀疑他在替辽国收集情报?”
杨宗永道:“是。”
李继隆轻笑道:“如果他真的在为辽国收集情报,就不会收买那么多官兵为他打探消息,实在太容易被人发现举证。”
杨宗永想了想道:“大帅这么说倒也真是。”
李继隆看着路上两边众多的人群,道:“这城里一定会有辽国奸细,说不定就藏在我军中。”
杨宗永也看向周边看似都在忙碌的人群,道:“每天城里进出的人太多了。”
李继隆对冯延赞道:“你转告张将军先解除南家之围,但还是要继续监视他们家中进出情况,至于那些之前曾拿过南仁杰钱财的官兵,过去的就不再追究,但如再犯立斩无赦。”
冯延赞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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