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矿四十岁上才得了一个女儿,他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女儿乖巧。
七月,山上的野生菌疯长。老矿天天带着女儿上山拾菌子。那一天,他们运气特别好,拾了满满一背箩,女儿的小提篮也装了满满一篮。
他们顺着密林下山,走着走着,发现脚下一片菌子,刚长出来的菌子,鲜嫩而肥硕,老矿看着这片菌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可是,他们的背箩和提篮都满了,老矿砍了一些枝条,把菌子围起来,打算第二天来拾。
老矿做好了标记,继续下山,才走几步,又发现一片,这片比刚才那片更多。这里林子密,没人来。老矿连续发现两片菌子,想着还会有第三片,他在附近仔细搜索,果然不出所料,老矿发现了许多连片的菌子。
正当老矿沉浸在发现“宝藏”的快乐之中,天色却无情地暗了下去。老矿和女儿匆匆下山,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走到公路上。此时,天已经黑定了,还好有月亮,趁着月色,老矿牵着女儿的小手,向村子走去。
走到村口,往日灯火通明的廊亭今晚怎么黑灯瞎火的?乘凉的人都没一个,只听见一阵阵猫叫声。
村子里很多人家养猫,每到夜晚,猫们汇集在廊亭顶上,它们相互追逐打闹,也有专心蹲守抓老鼠的。月下,一对对绿莹莹的光,让人瘆得慌。
借着月光,老矿牵着女儿的手穿过廊亭,他明显感到被自己握着的小手,手心里沁满虚汗。老矿不由自主地把女儿的身体靠向自己。
刚走到廊亭中央,老矿的另一只手突然被拽住了。老矿一惊,侧身看到一个高大的怪物,伸出毛茸茸的前爪死死地拽住自己的手。老矿吓得差点大叫起来,可马上镇定下来,把女儿小小的身体紧紧地靠向自己。
老矿很快平静下来,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放慢速度,他不能让女儿感到恐惧,更不能让女儿面临危险。
怪物似乎被老矿的镇定吓住了,但依然没有放开老矿的手。怪物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的耐心可等不到明天,不过,你不答应也可以,我会想办法让你答应的。”
听了怪物的话,老矿知道是什么事,随之,他心里的恐惧烟消云散。原来怪物是村里的李二霸,早几年就外出混江湖,好多年都没回来了。昨天突然找到老矿,说他的老板看中老矿的地,非得让老矿把地卖给他老板。还凶神恶煞地对老矿说:“我老板看上的东西,非他莫属,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是老板抬举你,你别不识相。”
今夜,这江湖混混不知从哪里弄来这样一身皮毛,装神弄鬼吓人。老矿没吭声,牵着女儿继续稳步前进。
过了廊亭,村子里的太阳能路灯,和月光一起,把路照得白亮亮的。老矿使劲挣脱怪物的手,指指女儿,又把手指放在唇边,对怪物作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别让女儿发现他,担心吓到孩子。幸好,李二霸还算有点人性。
老矿把女儿送回家,交代妻子和女儿先吃晚饭,别等他,他出去办点事。于是,老矿又返身回廊亭,看见黑暗里的李二霸,老矿恨不得一斧头砍死他。
“老矿,实话跟你说,唐总看上的那块地,你愿意也得卖,不愿意也得卖,没有商量的余地。”李二霸恶狠狠甩过来几句话。
原来李家村马上要修一条直通省城的公路,老矿那块地正好在公路边,商机无限,李二霸的老板盯上了老矿那块地。为了讨好老板,李二霸拍着胸脯跟老板承诺,一定能够把地弄到手。
“那是我家最好的一块地,卖了咋过日子,为了我的家,为了我的女儿,我不能卖地。”
“我们老板看上的,你同不同意都一个样。”
李二霸说完,从毛茸茸的皮囊里掏出一个东西,“啪”的一声,一束火苗随着李二霸扬起的手,稳稳地落在廊亭顶上。
亭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茅草被点燃了,火苗渐渐壮大,像一窝吐着信子的火蛇。长长的蛇信所到之处,火苗噗噗燃烧起来,伴随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老矿吓傻了,“怎么办?怎么办?”他捏紧拳头,使劲挥向李二霸所在的位置。拳头没有击中目标,由于用力过猛,老矿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他费力地爬起来,才发现李二霸已经不在廊亭里了。
老矿赶紧跳出廊亭,看着火苗吞没廊亭。这该死的李二霸,下手又快又狠,老矿吓得不知所措,竟然忘记了呼救。等他从惊愕中回过神,廊亭已经烧尽了,眼前只剩一片废墟 。
月光下,焦黑的废墟面目狰狞,像一个庞然怪兽,张着腥臭的大嘴,正要把老矿吞咽下去。老矿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李二霸,你这招太损了,你个缺德鬼,你不得好死!你以为给我弄个莫须有的纵火案,你们就得逞了,你做梦去吧!”老矿看着眼前的废墟,恨不得把李二霸千刀万锅。
老矿真想提着刀子,一刀砍死李二霸,然后跟他同归于尽。此时,他想起了电视剧《狂飙》,想起那个由底层鱼贩子变身黑社会头目的高启强。想起高启强平静而冷静地对手下人说:“告诉老墨我想吃鱼了”。
老矿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是,理智很快占了上峰,他看向淹没在村子里的家,想到可爱的女儿,老矿知道,只有法律和政府能够帮助自己,能够保护女儿。
老矿捋起衣袖擦干眼泪,挣扎着爬起来,定了定神,向村委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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