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22年冬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回到家。
母亲神秘兮兮中带着抑制不出的快乐，我严重怀疑她是不是中了五百万，还想瞒着我偷偷花掉。
可她却说有一个超级满意的对象，让我必须立刻马上相亲。
苍天啊， 我才24岁，就被迫加入了相亲大军。
像我这种正值芳华的妙龄女子，都要放到市场任人挑选了，真的合理吗？
但我还是听话的回去了，除了想挡住我妈的连环夺命call之外，我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期待。
万一顾北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此计虽非上策，但试他一试又何妨？
可直到相亲那天，顾北都没有任何的动静，我气得破罐子破摔，直接蓬头垢面的准备敷衍了事。
我妈看着我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别后悔啊！
我气急败坏地告诉她，我要是后悔了，我戚熙倒过来写。
但当顾北迈着自信的步伐朝我走来时，我只想原地消失。
妈，我的化妆品呢？
等等，顾北为什么会来？
我妈意味深长地关上门，他就是你的相亲对象。
顾北则站定在我面前，眼神里都是满足与喜悦。
戚熙，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但这次我不会逃避，故事该有个结局了。
关于我轰轰烈烈的暗恋，总归需要划上句点。
2
我与顾北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这句话绝对没有夸张。
据我妈说，她与顾母年轻时喜欢打麻将，就把我俩放在炕上自生自灭。
反正炕上有零食饮料，我俩倒从未表现任何不适。
最关键的是，我俩还有对方这个玩伴。
所以在我的记忆里，顾北就是我关于小伙伴最初的印迹。
但他实在又不是一个讨喜的玩伴，怎么说呢，极其调皮与好吃。
他倒也不是缺那一口，就是喜欢看我嚎啕大哭的样子，然后他再大发慈悲的把零食还给我，我又马上破涕而笑。
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他的童年乐趣。
但却是我的童年噩梦。
所以我从小就对顾北极尽奉承与讨好，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欲。
等到上学以后，我就更狗腿了。
因为顾北比我大一届，在小伙伴中颇具威名，有他罩着我简直可以横着走。
在生物链中，他是我唯一的上游。
3
整个小学期间，我与顾北都是一起上下学。
我们最喜欢放学的时候，拐弯到学校附近的小河边，那里有茂盛的梧桐树，和各种各样好看的小花。
还有一大片芦苇荡，可以很好地掩饰我们干的坏事。
芦苇荡旁边有柿子树，顾北常常扔下书包就飞快地爬上去，我在下面快乐地捡柿子。
然后两个人吃到满脸都是柿子汁，再欢呼着跑回家。
夕阳温柔的洒在我们身上，印染着我们身上都是红扑扑的。
那是一段感觉永远都走不到头的日子。
顾北与身边的一切，都是我曾以为天长地久的存在。
我把顾北也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我的一声吆喝，他总会随时出现。
可幼时的我并不清楚，我们其实只是在对方旅程中共走一站，而非一直并肩前行的人。
那是我人生中懂得的第一个道理。
4
顾北上了初中以后，有了很大的变化。
不仅是外形与声音的快速发育，他的心理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比如他再也不愿与我为伍了，不会再与我随意地打闹，更不会与我单独相处。
仿佛一夜之间，我们就有了男女之别。
可在之前几千个日夜里，我们分明是浑为一体的。
现在他是他，我是我。
我有时会委屈的跟在他后面，可他那时变得好忙啊。
既是班里的班长，又要争分夺秒地学习。
我想等我也上了初中以后，我们就又可以互相理解，站在同样的高度，又可以继续为伍了吧。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升入初一那天，我激动地跑向他的班级，手里还拿着早上从小河边摘的半生不熟的柿子。
可当我终于找到他时却傻眼了。
他穿着校服，正坐在窗边给一个女生讲题。
旁边的同学们正在打扫卫生，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
讲到一半的时候，顾北抬头敲了敲女生的头，带着好看的笑容。
女生则羞涩地打了他一下，随后两人便一起打闹了起来，在教室里显得极其和谐与融洽。
我都差点被这美好的一幕动容。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顾北并不属于我，而且他正在迅速地长大。
那是一个男孩子最耀眼与放肆的年纪，也很轻易就会走进一个人的心里。
我喜欢上顾北，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他不喜欢我，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5
后来我多方打听，终于知道那个女孩叫方楚儿。
人如其名，楚楚动人又聪颖过人。
怪不得能入了顾北的眼。
再看看我自己，要颜值没颜值，要头脑没头脑。
我就是那种在人群中就会淹没的灰姑娘。
不过有幸与顾北发小几年，就生出了非分之想。
确实可悲又可叹啊！
后来我不再把心思放在顾北身上，而是享受起我的青葱岁月。
情窦初开的年纪，是最容易移情别恋的时候了。
我把暗恋对象从班级到男生换了个遍，借此让我贫瘠的青春增添了无数的色彩。
过圣诞节的时候，我也跟着闺蜜学，买了大大的苹果装在包装盒里，笨拙地送给隔壁班的男同学。
我选择他的原因很简单，他是我们那届成绩好的男生中长得最好看的。
年轻时候的爱情啊，来得就是这么肤浅。
但我没想到的是，在我羞答答送苹果的时候，被顾北看了全程。
我至今记得他那时的表情，靠在教室的墙壁上，松松垮垮的看着我，显得那般不在乎与瞧不上。
他的校服口袋里，装了个露出包装的苹果。
一定是送给方楚儿的吧。
我经过他身边时，连头都没有回。
果然那天放学的时候，方楚儿手里多了顾北口袋里的苹果。
看到他们寸步不离的背影，我的白眼翻到了天际。
从此我主动远离了顾北。
6
没有顾北陪伴的日子里，我体会到比失恋还痛苦的失落。
上学的路因此变得寂静而无聊。
他有时会故意骑车到我后面，然后吹着口哨潇洒越过我。
他就是这样，气死人不偿命。
青春期的男女，总是脆弱而敏感。
更何况我们中间还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秘密。
初二下半学期的时候，同学之间开始流传一个恐怖的消息。
经常有小混混躲在黑暗的路上，随时可能出现耍流氓。
我被这个消息吓坏了。
因为我家那段路上不仅没有路灯，该死的是连路过的同学也没有。
顾北当时正忙着备战中考，我连厚着脸皮求他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放晚自习的时候，我只能战战兢兢地一手打手电筒，一边骑着快车。
开始的时候还很顺利，但一次由于速度太快，我直接连人带车摔到了沟里。
并且不幸地因此打上了石膏。
顾北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包扎得木乃伊般牢靠。
“以后上下学我带你走”，他看向我的目光中有气愤，还有我看不懂的疼惜。
反正因祸得福，坐在他自行车后座的又是我了。
7
那段时间，我每天喜滋滋地与顾北同出同进。
感觉灰姑娘的世界，重新有了斑斓。
顾北就是那束照进来的光。
我们恢复了邦交之后，我发现短短三年，他真的成长了很多。
不仅是学识与思维上的，更是思想上的辽阔。
而我，仍然是小时候跟着他亦步亦趋的样子。
我在他面前，也仍是讨好与自卑的。
仿佛稍不留意就会被他抛弃。
意气风发的他，又怎么会懂得女孩的复杂心理。
每天放学的路上，他都会对着未来侃侃而谈，想学什么专业，考什么大学，都已经规划得天衣无缝。
而当他问到我的时候，我却什么都说不出。
我清楚地知道我与他之间的隔阂，并不是一年的差龄而已。
我在他面前变得愈来愈沉默，那个春天我都是抑郁的。
等到他看出我状态不对时，我已经拆掉了石膏。
我对他缠绵悱恻的情意，正如逐渐凋谢的花朵，终于失去了颜色。
更何况，他身边有优秀亮眼的方楚儿。
他们看起来显然更加的登对。
8
顾北上了高中以后，我与他的交集更少了。
他考上的是省重点高中，是我再努力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方楚儿倒是与他成双入对，不仅同校更是同班。
顾北的高中当然不会平淡。
平淡的是我的生活。
但我不再狂躁，而是心平气和的接受现实。
我发现与同水平的同学在一起，我才是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不用伪装自己的平凡，不用担心泄露自己的平庸。
我还是喜欢听朴树的歌，从那些花儿到平凡之路，贯穿了我的整个初三。
唯有戴上耳机的那一刻，我才会觉得离他近了一些。
是不是听了同样的歌，就会共相守？
虽然内心是激荡的，但我同样清楚地知道，一切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
顾北于我，终究如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
我是地上行走的蝼蚁。
我用心地把这个画面画了出来，贴在我的书桌上，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
经营自己的生活才最重要。
9
后来啊，顾北考上了心仪的专业与大学。
他如愿去了上海。
我则留在了省会，继续成了人群中不起眼的存在。
但我不再怨天尤人，而是自得其乐过着渺小的生活。
正如那首神曲唱的那样，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在没有学业压力的日子里，我安心地追剧与发呆。
也不是没有人追，毕竟我学会了化妆，而年轻就是资本。
镜子里的我风华正茂，脱胎换骨般有了几分姿色。
比如见到顾北时，他眼里的惊艳是骗不了我的。
大二放寒假，他心血来潮地非要来省城接我。
我激动地小鹿乱撞，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每次见他的悸动仍然都有。
大约是得不到的在骚动，也可能我还是爱着他。
不，我分明一直在爱他。
我把衣柜翻了个遍，才终于找到了满意的搭配。
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搭配红色毛绒围巾，脚上咬牙踩着高跟靴子，就这样翩然出现在他面前。
我精确地知道，那天他一定心潮涌动。
但我的快乐仅仅维持了半天，晚上到家以后，打开朋友圈时，是方楚儿发的她与顾北的合影。
顾北贴心地给她拉着箱子，定位正是在省城。
原来我只是那个顺水人情啊。
我刚飘飘然的心，还没升起就又重重落下。
顾北于我，终究是无缘又无分。
10
这次原本我并不打算回来的。
可就在接到我妈电话那天，我逛街时遇到了方楚儿。
她还是那般楚楚动人，亲昵地依偎在旁边的男生身上，但那个男生并不是顾北。
我的血液刹那间凝固了，难道他们没有在一起？
还没等我问出口，方楚儿就脱口而出，“顾北呢？你们还没在一起？”
然后从方楚儿的嘴里，我听到了故事完全不同的版本。
她大一的时候曾跟顾北表白过，但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并告诉她，他的心里一直只有自己的青梅竹马。
所以那个人就是我？
我难以置信又欢呼雀跃。
连眼前的方楚儿都更加明艳可爱了。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当机立断的接受了我妈的提议。
并且暗暗决定，哪怕顾北不来，我也会主动表白。
我们不能继续错过了。
11
棋逢对手，方知其乐无穷。
那天顾北穿着风衣，看起来骚包又得瑟。
他如鱼得水地应付我家人，然后领我去了小时候的河边。
让我惊讶的是，那棵树上竟然挂满了柿子。
顾北利索的爬上树，我下意识的开始捡。
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而我们一点都没有变。
当我对着地上一小堆柿子发愣时，顾北笑嘻嘻的站到了我的身边。
“你是不是遇到方楚儿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在紧急寻找措词时，他却凑到了我的耳边：
“她说的都是真的。”
再抬起头，发现他眼里是曾未有过的认真，里面不仅有繁星点点，还有汪洋大海。
从里面倒映出的我，显得紧张又羞涩。
他轻轻拉过我的手说，我们都是天下最傻的傻瓜。
12
那天我们坐在小河边，把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说了个遍。
原来他也一直在暗恋我。
在我偷偷关注他的那些年，他同样在揣测我的想法。
他与方楚儿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是惺惺相惜的革命情感。
我却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在情窦初开的那些年，我们根本不懂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而现在，我们正当时。
他想了很久如何表白，最终选择这种直接了当的方式。
以相亲的名义，圆青梅竹马的爱情。
这场赌局，他赢了。
夕阳西下，我挽着他，在小河边一遍遍游荡。
蝼蚁仍然是蝼蚁，只是月亮下凡了，成了我的光亮。
他像孩子般欢喜，生怕这一切只是场梦。
我则牵着他，一步步走回家。
那里有我们的家人，正焦急等待我们的结局。
而我终于与青梅竹马撞了个满怀。
兜兜转转还是你。
天知道有多幸运。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木每讲故事
木每讲故事：聚焦情感故事，书写百味人生，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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