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雷震子
片段六
习惯独来独往的雷震子对于禹或非的出现表现得有些无所适从。他并不排斥与陌生人打交道,但是被人“跟踪”就是另一回事了。据禹或非所说,他无依无靠,无处可去。话里话外都是要跟定了雷震子的意思。
有那么几回,雷震子趁着对方不注意悄悄离开,但是最终两人又总是能够在另一个地方相遇。禹或非将这样的巧合称之为缘分,雷震子则一直怀疑自己的随身行李中被安装了跟踪设备。
再说回那河图宝藏的残页,一共分为四份,收集完成才能拼成最终的藏宝图成品。雷震子从父亲手中得到一份,其余三份分布于几座城市的黑市茶馆之中。其中的两份都被雷震子以高价购入,唯有那最后一份多了一些波折。原因在于茶馆的继承人压根不知道河图宝藏残页的存在。
雷震子一调查,发现原茶馆的老板死于意外,那么他没有对家人吩咐这件事情也在情理之中。雷震子恳求茶馆的现任老板仔细寻找。对方明面上还算客气,满口答应。只不过一个星期过去也没有任何后续进展。无奈之下,雷震子再三登门,这才惹恼了茶馆老板。
“没有!没有!都找遍了!你要没其他事情就不要再来问了!”
吃了闭门羹的雷震子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独自翻墙钻入了黑市茶馆。事先经过了详细的调查,对于茶馆的布局以及库房的方位也算是了如指掌。他偷偷地潜入库房,尽可能避开所有的机关。
经过个把小时的寻找之后,黑暗中的雷震子只感觉头晕目眩、满头大汗,但是河图宝藏残页却依然不知所踪。
就在雷震子有所松懈的时候,他不知自己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引得整个黑市茶馆警报声连连。没时间犹豫,雷震子闪电一般窜出屋外,翻过院墙,朝着空荡荡的街道狂奔。追出来的人大喊着向街上涌来,只不过没跑多远,雷震子就没了踪影,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雷震子在街角黑暗中躲藏了许久,他有些灰心,不知接下来应该如何计划。暂时没了主意,只好先回酒店。
房间门刚一打开,一个声音从屋外的阴影中传来。
“你回来得好晚呐!”
不用说又是禹或非,雷震子甚至不愿回头,也不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给你这个。”禹或非说道,他递过来一个轻巧的文件袋。
雷震子有些震惊,不过这样的情绪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大概猜到文件袋里面是什么,但这怎么可能呢?
没错,当雷震子打开文件袋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惊讶的表情,里面赫然是最后一份河图宝藏的残页。
“你……怎么……”
“这些城市里的黑市茶馆我熟悉得很,这东西就在茶馆老板的书房里!刚才别提有多危险了,我不小心触动了警报。”说着,禹或非狡黠一笑。“多亏了你引开那些人,要不然我可就惨了。”
从这件事情以后,雷震子对禹或非的态度有了一些改变。他发现平日里的禹或非虽然不如自己这般反应迅速、身手敏锐,但是也不乏许多特有的优点。比如说对一些密码、拼图等等尤为敏感。
这里就不得不说到河图宝藏藏宝图的破译工作了。四份残页被摆在地上,拼成了一副奇异且杂乱的地图,那感觉大致和不同尺寸的马赛克叠放在一起差不多。雷震子坐在一边绞尽脑汁,一时半会儿没有思绪。反观一边的禹或非却看得两眼发光,一会儿功夫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剪刀,在雷震子的眼皮底下将四份残页剪得七零八落。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雷震子提醒道。
禹或非一心沉迷于解密,并没有搭话。只见他将不同尺寸的碎片重新拼接到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碎片被填入拼图,一旁的雷震子看得目瞪口呆。待到成品完成,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幅纯正的藏宝地图。地点,坐标,宝物,所有信息一应俱全。
“怎么样?”禹或非挑起眉毛,得意地等待对方的溢美之词。
未曾想雷震子的心思已经坠入到了这藏宝图之中,不知不觉他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未名山,和氏璧。屠戮冰原,传国玉玺。”
片段七
去往未名山的路途虽然有些波折,总的来说还算比较顺利。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最终雷震子和禹或非并没有找到藏宝图中所记载的“和氏璧”。
雷震子确信自己到达了目的地,无论是石碑林还是密道都和图上画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密道的尽头千真万确是空无一物。
禹或非给出了一个解释,虽然在雷震子看来有些牵强。
“秦统一六国,得到和氏璧。而后将那和氏璧雕刻成了传国玉玺。也就是说和氏璧与传国玉玺是同一物件,那么它当然就不可能同时存在于未名山与屠戮冰原。”
“那地图上的信息你怎么解释。谁会平白无故在这里树碑林、挖密道!”雷震子说道。
禹或非摇摇头,确实令人费解。
离开了未名山之后,两人休整了个把月时间。禹或非按照雷震子的吩咐积极锻炼身体,为接下来的冰原之行做好准备。另一方面,雷震子自己则着手研究冰原探险的技能。
两个人在市内租了一间公寓,位于顶层6楼,楼里没有电梯。房租以及其他的生活开销都来自于雷震子。禹或非只感觉雷震子像是拥有花不完的钱一样,他询问对方父母是做什么工作。雷震子却简单地回答父母是商人,其他再无下文。
深居简出的生活培养了两人的默契,情感。前往屠戮冰原的计划也在不断的交流中完善。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情,那么这段时间的准备可以说一切顺利。但是那件事情的发生,让雷震子始终耿耿于怀。
那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早晨。雷震子和禹或非一起下楼去往卖早点的地方。因为与快递员约好了早上在公寓里收件,两人今天并没有在店里就餐,而是买了早点便急冲冲返回公寓。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前往冰原还需要购入的装备。就在快到达6楼的时候,眼尖的雷震子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陌生人也看到了楼梯下的两人。
“干什么的?”雷震子问道。
陌生人露出长发遮掩下的嘴唇微微一笑。这一笑阴冷无比。随后,他便若无其事地走下楼来,从雷震子和禹或非的身边轻轻飘过。
雷震子呆立原地,刚刚的那个笑容,以及隐藏在长发底下的邪魅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是他!”禹或非目送陌生人下楼,小声嘀咕。
“怎么回事?”
“那个人我有印象。之前我们从未名山上下来的时候,我就在路边见过他。当时我看他脏兮兮的,身上那件风衣又皱又破,我以为他只是个路边乞丐呢。”
雷震子盯着禹或非。
“他不会是跟踪了我们吧!”禹或非吃惊地叫道。他连忙掏出钥匙跑去打开公寓的门。
两人进到屋内,一番检查,似乎一切正常。
“等等。”雷震子发现了端倪,说道:“你看这藏宝图,还有我们的笔记本,被人动了位置。”
待到两人再次追出来的时候,那身穿风衣、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乞丐”早已没了踪影。从那以后,那人再也没有出现。
片段八
屠戮冰原
暮色苍茫,暴风雪肆意拍打,两个灰色的小点在雪中挣扎,看上去摇摇欲坠。
“我们要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暴风雪。”一个灰色小点喊道,他的身上扣着雪橇绳索在前方开路,声音夹杂在狂风中有些飘渺。
“还有多远?我快不行了。”后面的灰色小点尽力推动雪橇,他的双腿摇摇晃晃,每一次落脚都显得沉重艰难。他没有等来回答。
风雪奋力呼啸,似乎不愿让两位闯入者喧宾夺主。它越发使力,越发衬托出两个小灰点之间默契的沉默。两个人的意识静得可怕,只顾埋头行走。他们全身所有的热量都只为一个目标——往前,穿过这片暴风雪肆虐之地。
夜色悄然降临,雪橇在划出最后一道印迹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就到这里吧。”走在前面的人打开灯光,照亮身边的道路。他看到后面的人早已趴在了雪橇上,精疲力竭。“你没事吧,禹或非。”
“没……没事……啊……雪停啦……什么时候……”禹或非胸口剧烈起伏,费力地回话。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只顾着闭眼推着雪橇,完全不顾周围的环境。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刚刚像是睡了一觉。睡梦中他看见了那个长发风衣男子就走在自己的身边。再一眨眼,人又鬼魅般消失了。
雷震子深知禹或非已经体力不支,于是让他倚靠在雪橇上休息,自己一个人从雪橇上拿下帐篷、睡袋开始收拾起来。
当晚,两个人简单地吃了一些食物便钻入各自的羽绒睡袋。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没有比暖暖地睡上一觉更惬意了。
第二天一早,禹或非醒来的时候,雷震子已经热好了早饭。炉子上正在融化的是一大块的雪球,不一会儿功夫就化成了水,在锅里沸腾起来。
“你还记得那个长发穿风衣的人吗?”禹或非突然问道。
雷震子疑惑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怎么?”
“没……没事。我总觉得有点古怪,也许和这藏宝图有关。“
其实雷震子又未尝不这么想呢?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如果说那个人的目的也是得到宝藏,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拿走这份完整的地图呢?
说话间雷震子拿出了拼好的地图,重新校对了一次方位。按照昨天的行进速度,他估算再有十天左右大概就能到达目的地。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收拾妥当,重新上路。在禹或非的再三要求之下这次换作他在前方拉雪橇,雷震子在后面推着。
雷震子只是告诫他注意观察和避开隐藏的冰缝,然后就随了禹或非,自己走去后方。
两个人一拉一推,平安无事地行走了三四个小时。也许是有些得意忘形,赶上一段下坡路,禹或非开始加速,走得飞快。雷震子心中顿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劝阻,他就被手上的雪橇一顿剧烈的拉扯,差点摔倒在地。回过神来,前面的禹或非已然没了踪影。
雷震子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死死拉住雪橇不让它继续向前滑行,手上的那份重量表明禹或非毫无疑问掉入了某个冰缝,此刻正悬挂在雪橇绳索的另一端。
果不其然前方传来了禹或非的呼喊声,声音颤抖,裹着慌乱与恐惧。
雷震子大喊着不要乱动,自己则用尽全力向后拉去。眼看绳索一点一点往上,他在心中不断祈祷不能脚下打滑。
豆大的汗水滴了下来,雷震子咬紧牙关拉着雪橇,时间每过一秒都在逼近他的极限。又坚持了一分多钟,绳索虽然一点一点拉动,却始终不见禹或非的影子。雷震子即将到达极限。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只手从前方的地下冒了出来。紧接着是禹或非的头,上面的帽子和防风面具被撞得歪七扭八。雷震子急忙解开扣在自己身上的绳索,跌跌撞撞跑过去将禹或非拉上地面。
回到地面的禹或非浑身颤抖,双腿更是瘫软无力。就这样两个人并排躺在冰上抹着汗水,喘着粗气。
自那以后,雷震子再也不让禹或非走在前方。两个人一前一后,开路的开路,推雪橇的推雪橇,各司其职。
到了第十天,地图上所描绘的冰崖奇观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回想这一路走来,自从穿过冰原外围的暴风雪之后就出奇的平静。整个屠戮冰原苍凉荒芜、人迹罕见,除了冷不丁出现的冰缝,再就没有其他危险。这样的顺利反倒让人有些意外。
片刻休息之后,两人开始向着冰崖上方爬去。地图上画得很清楚,传国玉玺就放置在崖顶。
这片冰崖山坡的垂直高度距离地面不过30来米,爬上去只花了两人一个钟头不到的时间,当站立崖顶俯视地面,顿时让人头晕目眩。眼前这冰原白茫茫一片,天地相接,仅凭肉眼已经无法分辨高度,距离。只感觉多看一秒都有一种陷入白色漩涡的错觉,双眼疲乏至极。
禹或非兴奋难耐,四处寻找宝物,可惜双眼所及之处尽是白色。他不敢大意,生怕跌落悬崖,走起路来只得蹑手蹑脚。
雷震子最先发现了端倪,他趴在冰崖边上,招呼着禹或非过去。从那里顺着崖壁望去,可以看见崖壁上有一个隐蔽的冰窟窿。
禹或非拍手叫好,宝物近在咫尺,一时忘了全身的疲惫。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让雷震子扣着绳索从冰崖荡下去,绳索另一端扣着禹或非和雪橇,雪橇则利用钢钉牢牢地钉在地上。
准备完毕,禹或非一边拉紧绳索,一边看着雷震子跳下冰崖。他估算冰崖距离那冰窟窿也就五六米的距离,换句话说,如果雷震子在冰窟窿边上遇到什么意外,一旦坠落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他不由地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拉着绳索,一刻不敢松懈。
再说绳索另一端的雷震子,从高处挂一根绳子顺势而下对自己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虽然有些冻手,但也没有大碍。他唯一担心的是上面的绳索是否稳固。雪橇的固定,加之禹或非的牵拉,原本可以算作双保险,可是雷震子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他心想这难道是身体本能出于对他人的不信任?
终于到达了冰窟窿边上,雷震子看到了一个保险柜大小的密闭冰室,只不过这冰室的外冰墙有些奇怪,上面布满了杂乱的纹路,像是被人用利器凿过之后又经过了长年累月的风蚀而成。
雷震子对着冰墙轻轻一敲,“哗啦啦”一声,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顿时出现。封住破洞的那一小块冰墙的厚度与周围冰墙的厚度完全不可比拟。
到此一切明了,已经有人取走了这里的东西,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你干什么?”突然,禹或非的一声尖叫刺破了冰原的寂静。
雷震子大感不妙,抓住绳索闪电般向上爬去。不过一切都晚了。他看到雪橇从冰崖顶端飞了下来,连带着支撑不住但却同样扣在绳索上的禹或非。同一时间雷震子也开始向下坠落,下方迎接他们的是坚硬的冰原大地……
再次醒来的雷震子发现自己躺在了温暖的床上,身边是几位陌生人。同屋另一张床上的是禹或非,似乎仍然在昏睡当中。
陌生人自我介绍是住在屠戮冰原外圈的极地渔民。当雷震子感谢他们救命之恩的时候,他们却述说了一个令雷震子难以想象的故事。
原来在雷震子和禹或非从冰崖上跌落之后,禹或非正好掉在了装有两人睡袋的雪橇之上。也因此他并没有昏迷,倒是雷震子自己昏迷不醒。后来禹或非将雷震子包裹进睡袋,固定在雪橇之上,然后就这么拖着雪橇想要走出屠戮冰原。渔民们说禹或非显然是迷路了,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冰原上乱撞。也不知他究竟走了几日,在遇到渔民们的时候,他已经是弹尽粮绝,整个人憔悴不堪,眼神浑浊,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一样。眼下禹或非已经吃饱喝足,看样子这一觉应该会沉睡很久。
众人劝雷震子吃点东西好生休息,然后便不再打扰。
半个多月之后,雷震子和禹或非彻底恢复,他们告别了渔民,踏上归家之路。
事后每当雷震子提起这次探险,禹或非绝口不提那惨痛经历的具体细节。至于为何雪橇会从冰崖上飞下,这便是禹或非的答案——那个穿风衣的长发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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