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扒开了火堆里的泥块,鲜香四溢的野鸡让我们大快朵颐!猴子回电厂之后,我和千千也告辞了。往后的几天日子我过着白天睡觉晚上醉酒的日子。猴子隔三差五地过来,阿尔江的父亲回来后我们就不好意思再拉着阿尔江夜里四处游荡了。一日下午,阿尔江去找我恰巧遇到我隔壁的意大利人在葡萄藤架下摆弄他的旧吉他。阿尔江一下被吸引住了,往后的几天回回都来缠他。几日过后意大利人在一个清晨离开了。走之前把吉他放在我门前,我想大概是托我转交给阿尔江吧!
不知不觉我在这里已经半月有余。我租住在阿婆家的院子,和周围的邻居早已认熟。浇花的小姑娘会大清早来敲我的们请我去她家屋顶看鸽子。傍晚,路边晒太阳的老人会笑着把我喊到身边,在我耳边说悄悄话。我听不懂他对我说了些什么,就站在那里陪着他哈哈的笑着!
阿尔江来找我的时候我把吉他送给了他,他高兴地跳起来搂着我的脖子,然后冲进院子去找意大利人,却只看见空空荡荡的房间。我看他出来时眼神很是落寞,不忍心安慰了他几句。
自我来时每次喝酒从未付过酒钱,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晚上邀请他们一起去吃饭。他们也很不客气地宰了我一顿。猴子带来一个消息。北边雪山的已经雪化了,通往大湖的路也解封了。邀请我们过几天一起去!此时距我们跑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我们几人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反而阿尔江因为马场父亲需要他照料,只得留在了家里。
大概等了两天后,猴子天未亮就来接我们。我们也早已经准备妥当。连长借了阿尔江家的马车,我们一行人赶着马车出了城。过了大桥,地势变得平坦开阔了很多。河水变得缓慢且分成了几条宽宽窄窄的小河,河岸上长满了葱葱郁郁的松树,一个个高耸挺拔,神气极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晨曦从远处的小山上慢慢投过来,透过森林早晨的水雾,给松树戴上一个个金色的帽子。山脚下白色的帐篷一缕炊烟在清冷的空气中摇曳,慢慢消散在风中。河水被照的像银色带一样,几匹马躲在山脊的阴影下低头饮水。
时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离大桥已经很远了。前路变得开阔而荒凉,远处山上的密密麻麻的树木在风中舞摆。摩托车的轰鸣声听着如同哮喘病人一般在旷野上回荡,前方远处一个戴着帽子的人骑着老旧的摩托在向我们挥手喊话!
这是猴子工作的发电站里来接我们的朋友。
发电站建在山谷下的荒凉的河谷里。我们在朋友的带领下没过多久就来到这里。站长听说我们要来十分热情。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他身上依旧裹着的大衣,和几位当地的朋友站在门口迎接我们。中午的时候他们在河岸上架起来火,新鲜的羊昨晚已经准备好,我们从马车上搬下来酒,大家一起围着火一起坐着。厂长虽然汉话说的并不顺畅,依旧十分热情地给我们讲着这片土地上的事情。我们饶有兴致地喝着酒听着,不知不觉羊肉的香味勾得我们口水连连。我们用刀子扎着焦香的羊肉大快朵颐,大家欢快的谈笑着。
饭后,我们把马车寄放在电厂里。厂长从近处牧民家里牵过几匹马来,帮我们把来时准备的物品搬上马背。河谷里晚上风大,临走前为了表示感谢,我们把来时特意带的胡蜂酒送给了几位朋友。
猴子策马走在前面,我们一行人沿着依稀可寻的小路进了山林。我骑在马背上,松树密密麻麻的针不时扎在我脖子上,生疼生疼的。云杉的叶子绿油油地反着光。阳光从叶子中间的缝隙漏在我们身上,斑斑点点。我们在小路上曲曲折折,遇到当地前来牧马的老汉,胡子花白。他把羊皮裘脱下袒露着臂膀,十分精神抖擞。翻过山谷,便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湿润起来。我们在山林中沿着小路兜兜转转,前方的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果然在山崖上看到一挂小瀑布。冰凉的水冲刷地石崖十分光滑。据猴子说,每年夏天山顶上的积雪融化一路留下来便汇成这无数挂瀑布。我抬头迎着阳光看着东方的雪山,绿绿匆匆的山腰顶着个雪白的帽子。巨大的雪峰闪着银光,那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走出山谷路变得好起来。我们从山林里面出来踏上了一条宽阔的柏油路。连长说起,这条路一直沿着向东就是大海了。西边的雪山还未融化,所以路还未开通。如今我们倒成了它唯一的客人。周围的山头一个一个娇小可爱,绿油油的。不远处的雪山冒着白尖。我们一路走走唱唱,马蹄声叩在柏油上煞是好听。柏油路盘旋着到了山腰,前面的路依旧不通。积雪融化的水从山上淌下,冲刷着路面。猴子在前面带路,我们牵着马爬上了一个小坡,从一边的小山脊绕了过去。翻过小山脊就到了大湖那里。 很久以后,有人问起我关于她的事情。朋友,我真不知该如何向你描述我看到她的第一眼!
你见过大海吗?蔚蓝的天空,一望无垠的碧波。她就是海遗落高原的一颗碧蓝的翡翠!
四周雪山拱卫,如同一双雪白的双手呵护着这一捧眼泪。
我驻马立在山坡上,融化的雪水滋养着土地,到处开着黄色的无名野花。从小山顶一直拥簇到湖边,然后沿着岸边蔓延,直到给这块宝石镶嵌上一个完美的鹅黄花边。我竟不知世上还有这般地方,在这寥无人迹的西北之地,雪山之下深居着一个如此清冷绝艳的海的女儿!我站在岸边,翠蓝的湖水横无际涯,一眼望过去只得看见远处宽阔的雪山的肩脊。云大片大片地掠过,在草地上留下一片飞快的影子。天空变得那般低矮,踮脚就仿佛将手探入了云朵之中,有着流雾般的触感,丝滑中带着生冷,轻盈中夹杂着些湿重。
我们骑着马沿着湖边走,寻找一块晚上搭营的宿息地。远处雪山逸起缕缕寒雾,融水缓缓地流淌,浸着花香最后融入大湖。每年秋天这里的雪花就要飘落下来,大雪封山没有人可以进来。据当地的牧民叙述,到了隆冬的时候湖面上会结一层厚达几丈的冰层,卡车开到湖上去也如履平地。若是再冷一点,暴雪会将整个湖淹没,雪一直漫到山坡上。峡谷里的高耸松树云杉也都被埋得只剩下一个个小小的尖。听猴子这般说道,我自觉匪夷所思,世上怎会有如此大的风雪能将来时的峡谷填没!进山的所有路都被封了。依猴子的性情绝不敢隆冬之际来此冰天雪地的地方,若是听当地人道听途说,虽不至于埋没峡谷,但也绝非等闲的风雪。待到来年春天,大西洋的暖流吹拂过来,湖面解冻,融化的积雪再滋养山林。如是如此,年复一年。大雪来临前,牧民们都要撤离此处。走之前便将帐篷水桶等物放在一处小山头,用树枝搭架,再盖上帆布以做来年之用。果然,我们在一处黄花遍地的小山头找到了一处牧民遗留下来的帐篷。连长带头,我们找了块平坦的地方扯开帐篷一看,居然是一个硕大的蒙古包!先把骨架插到地上固定好,然后吃力地把白色的帆布在外围搭好。最后用绳子紧扎固定。我们打量一圈发现这蒙古包十分硕大,足够睡十几人有余!上面没有封顶,如同帽子的顶尖被切下来一般。我们气喘吁吁地躺在里面的草地上,看着云朵急促地掠过,微风从顶部吹进来,顿时心旷神怡。
我们这样躺着,什么事情也不着急。连长又叼着根野草躺在地上嘴里哼唧哼唧地,千千依偎在骨架上摆弄她的辫子和地上的黄花。猴子一刻也闲不住,他将马上的东西全部卸了下来,纵马去了湖边。我不知为什么,在如此宁静且自在的日子里空闲下来总是想倒头就睡!大概是潜意识认为简单的生活就要做简单的事情,那世上恐怕再没有比睡更简单的事情了!
傍晚的时候猴子喊出我们,我们一起骑着马沿着湖边漫行。夕阳把雪山照的金光闪闪,湖水也变得暗淡起来,多了几分深邃。我们原打算走到湖的另一边的雪山脚下,可是天即将黑下来且腹中空空,只得放弃原路返回。我在蒙古包前升起了火,把来时带的肉食再次烤熟分给大家。夜里的风格外的冷!千千裹着来时带的厚厚的毯子坐在火堆旁,火光衬托下,她的脸颊红红的。不知为何,这个南方姑娘到夜里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不敢去问她之前一人穿越大漠戈壁,辗转千里是如何来到这里。她一人独居在那小小的阁楼上是在尝试着怎样的孤独!后来直到她离开的那个夜里,我送她走。我们老早就到车站,她却迟迟不肯进去。央求着我陪她再走走转转。高原的夜里风十分的大,我们在寒风中裹着自己,漫无目的走过一条又一条陌生的街道。最后她抱着腿坐着车站前的路边一个人痛哭起来。路上人来人往,无人为她驻足。我见了实在是心疼,竟也忍不住地掉了眼泪。蹲在她前面看她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过了一会,她抽泣声小了一些,站起来看着我,突然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然后垫着脚用力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轻声一句,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进了车站消失在人海中!泪水划过我脸颊,不知是我的还是她的!
她离开前是那么万般留恋,离开时又是那么坚毅、果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