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各庄有个车老板叫齐老贵,今年四十五岁,是爱打哈哈好闹趣的诙谐人。
他的眼睛长得特别的小,笑起来整个脸上的皱纹都聚成了一朵老菊花,你就分不清哪是眼睛哪是皱纹了。
因此村里有人背地里叫他“一线天”。他听了也不介意,反而眯眼一笑,说:“你们可别看我这“一线天”,小有小的好处,刮风不用闭眼!”
有一次,他去省城为队上买电滚子,半夜里他登上火车一看,不由直皱眉头:车上的人太多了,别说没座位,就连走路的过道上也横七竖八坐了不少人。
齐老贵小心翼翼地跨过过道地板上坐着的人,往车厢中间走。
他找了个空档,刚要朝地板上坐,却见身边的座位上有个长头发、留小胡子的小伙儿,背倚着车厢壁,横躺在座位上,直打呼噜。
嗬!两人的座位硬是让他一个人占了,这还行?齐老贵这样想着,就上前轻轻推了那小伙儿一下。
“干什么?”那小伙儿瞪起了发红的眼珠蛮横地问。
齐老贵忙把小眼一眯,掏出包纸烟,抽出一根,递上前去:“小师傅,来一根!”
没料那小伙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冷地用手背把烟挡了回去,又闭上了眼。
“小师傅,你往里挤挤。”
这一回,小伙儿干脆连眼皮都没抬,说:“这儿有人!”
齐老贵心里骂道:有人?你也算是个人?但他一看满车厢旅客大都在昏昏睡着,就忍住气,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他也抢着双膝打起盹来。
正当齐老贵昏昏欲睡的当儿,身边传来一个象棉花糖似的又软又甜的声音:“同志,请问这儿有人吗?”
齐老贵从眼皮缝里 看出去,却见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伸手轻轻推那个小伙儿。
小伙儿睁开眼简直看傻了,嘴角上的口水都忘了擦,直到那姑娘不好意思地一笑,他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收回自己的腿,结结巴巴地说:“没,这儿,没人!”
那姑娘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吵闹声把满车厢旅客吵醒了。
只见那个姑娘站在刚才她的座位旁哭泣着,一位年轻的乘警正在一旁安慰着她:“你先别
急,钱包就是在这儿丢的吗?”
“是哩!坐下来的时候还在的,刚才上厕所时一摸,没了!那是别人托我买东西的钱呀!”
“你先别哭,钱包里共有多少钱?”
“三百元,全是拾元一张的新票子!”
“除了钱,还有些什么?”
姑娘想了想,答道:“还有······还有一些全国粮票,对了!还有一张我的半身照片!”
“刚才在你身边坐着的人,现在还都在吗?”
“都在,”姑娘回答说,“这位大伯一直坐在地上没动窝。”
又指了指刚给她让座的小伙儿,小声说,“再就是他,一直靠我坐着。”
乘警的目光停在小伙儿的脸上,小伙儿那张脸早变得惨白,汗珠沁出了鼻尖,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两条腿都在抖。
没等乘警问什么,他自己就心虚地叫了起来:“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没拿她的钱包哇!不信你们翻!”
说着,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猪皮钱包,说:“除了我自己的这个钱包以外,你们要能再翻出一个,我把脑袋割给你们!”
谁知这时姑娘却指着小伙儿手上的钱包尖叫起来:“那钱包就是我的!”小伙儿一听,叫了起来:“我的钱包怎么会是你的?”
“别吵!”乘瞥大喝一声,
“把钱包给我!”
他打开钱包一查看,但见里面不多不少,正装着簇新的拾元票子三十张、几十斤全国粮票,还有姑娘的那张半身照片。
乘警拿出那张照片质问小伙儿:“这照片也是你的吗?”
“不······”小伙的脸立时涨得通红,即刻又变得惨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四周围观的旅客“轰”地象开了锅,
这个说:“一瞧他那德性就知道不是个好玩艺儿!”
那个说:“可不是!一个人占着两个座位,我想坐一会都不让。”
“这种小流氓,就得好好整治整治他!”
赃证俱在,乘警可不客气了,他上前一步,大喝一声:“走!”就揪住小伙儿往外拎。
那小伙儿“哇”地嚎出了声:“冤枉啊,冤枉啊!那是我的钱包呀!那是我攒了一年的钱呀!”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地板上笑眯眯地抽烟看热闹的齐老贵突然“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好
戏!演得好!哈哈哈!高!实在是高!”
他这一笑不要紧,周围的、旅客摸不着头脑了:这老汉,该不是疯子吧?
乘警也被他笑火了,喝问道:“你起什么哄?”
齐老贵乐呵呵地说:“警察同志,我笑你们搞错了,上了个当!”
“上当?”
“对!真正犯事儿的不是这小子,是那丫头!”
“什么?”大伙全愣了。
原来,当这女子坐下以后,齐老贵就通过他那“一线天”在打量着两个人。
他对小伙儿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感到可气又可笑,你看他,一个劲儿地偷眼瞅那姑娘不说,见人家不理睬,就掏出自己那个黑钱包当着姑娘掏出钱来点。
什么意思?臭显呗!那姑娘并不看他,反而背过身去,从身边拿出一面小镜子,照着整理自己的头发。
实际上,她从镜子里却将那钱数全都看在眼里。
又过了一会儿,她收起小镜子,拿出了自己的照片来看,小伙儿也忍不住偷眼往照片上瞅。
到后来,这姑娘打了个哈欠,睡着了,身子一歪,就把头枕在小伙儿的肩膀上。小伙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看得出他很愿意那姑娘多靠一会儿。
忽然,那姑娘醒来,不好意思地对小伙儿笑了笑,站起来就走了。
却把照片掉在了地上。小伙儿拾起了照片,看个没够,他抬头看看,四周的旅客都睡着了,就悄悄把那照片塞进了自己的钱包。
他万万没想到这正是那姑娘设下的圈套,不一会儿她就领着乘警来了。
听齐老贵把情况这么一说,四周象炸了营。乘警惊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看小伙,又看看姑娘。
小伙儿这时羞得恨不能钻到座位底下去。
那姑娘呜呜地哭着对齐老贵说:“大伯呀,你可不能冤枉人啊!”
齐老贵却笑着对她说:“丫头哇!你大伯冤枉不了你!你当我是睡着了没看见是不是?告诉
你,我这眼又名叫“一线天”,睁着的时候和闭着的时候差不多,你干的那些事我都瞅见了!”
经他这一说,人们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顿时“哗”一声哄堂大笑起来。
乘警喊了一声:“大家安静点!”
又转向那两人问道:“既然你们都说钱包是自己的,你们就说说这钱包有些什么特征吧!”
那姑娘慌了,支吾了半天,说:“这钱包是猪皮的,有四个口袋······”
小伙儿来了精神,喊道:不对,这钱包有六个口袋,是我在县皮革厂订做的,最里边那道拉锁掉了两个齿!”
乘警当众一查看,果然不错。
那姑娘自知骗不下去了,低下了头。
女骗子被带走了,钱包又回到小伙儿手里,他激动地向齐老贵连声道谢。
齐老贵却打着哈哈说:“小伙儿,往后多讲点文明礼貌,别一见漂亮丫头就骨头酥!那样早晚要出岔子!”
小伙儿脸羞得象块大红布,连连说:“对,对,大伯,你快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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