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星
城里的夜,不比海上的夜乡村的夜,月不明星不亮,但睡前,我还是喜欢轻轻地拢开窗帘,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床上,和月夜和星天聊一会儿天,再入梦田。
老家的夜,有明月,有繁星。躺在炕上,透过窗子,可以看见黑乎乎的树影儿,和树影上那淘洗过一样的明月,圆的,半圆的,弯的,峨眉的,总让你有许多话跟它说。
没有月亮的晚上,星星满天都是,尤其是夏天的夜晚,和着虫鸣,在蓝黑的天幕上,那满天的繁星真是摇摇欲坠呢。
我喜欢看那些微小的星子,像淘气的孩子,一会跑出来,一会又藏进去。也想大人说的,地上的一个人就是天上的一颗星,我总在星河里努力地寻找着我的那颗星,我想:我该是那细碎的微小中的一颗吧,那么妹妹呢,姐姐呢,哥哥呢,是比我亮一些大一些的,那更大更亮的该是我们的爸爸和妈妈吧。我们快乐地在一起簇拥着闪耀着,在天上,在人间。
有一天,爸爸的那颗突然落了,我的星天一下子就塌了,变成了无数的泪珠,流成河淌成海,淹没了所有的白天黑夜。
我们不再淘气调皮,而是像星一样很努力的发光。春天我们会提前跟老师请假,头上包上围巾,到尘土飞扬的北方土地上帮哥哥种地。刨坑,点种,埋土,这些都不需要学习,我们是大地的女儿,天生就会。夜晚,我又看见了那些星星,看见它们比以前大了一些亮了一些。
秋天,我们早早请假回来,包上头巾,跟哥哥一起去秋收。那长长的田垄,沉甸甸的玉米棒,怎么都扒不到头,假期时间短暂,我们就四点起床,在启明星下,连叶带皮把苞米弄回家。
晚上,院子就是场院,月亮像一盏灯,照着我们把没包完皮的玉米包出来,一筐筐送进玉米楼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夜幕上已经找不到那些星,只剩下灰蒙蒙的天,但我还是喜欢关了灯以后,躺在床上前,去拢开紧闭的窗帘,看那已经朦胧了的月,和找不到星的天,像今夜,我听见滴答滴答的雨声。想起这是谷雨的雨,是雨生百谷的雨。
想起白天看见孩子们抄写的一首好玩的儿童诗:
雨雨雨雨雨雨……
星星们,流的泪珠么
雨雨雨雨雨雨……
花儿们没有带了雨伞
想起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今夜我是不是又要做一个包上头巾去种地的梦呢,是不是梦见,那些星星们又都团聚在天幕上,跳着,亮着,还有爸爸的那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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