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都是绵羊

我与你，都是绵羊

双十一，一个阿里曾为解决十一月消费低迷而被造出的一个节日，变成了剁手的狂欢。当每个人都在惊叹淘宝创造了新的交易记录时，当各种物流大佬炫耀新的智能系统时，当你和我沉浸在收快递的喜悦中时，我想我们忘记了一件事，不管效率有多高、速度有多快，但依旧无法取代人工。没错，我是想说，快递员。

从我今年六月份住到这个小区，到现在收到的快递不计其数，退掉的快递同样可观，我经常找同一个快递员退快递——百世的一个大哥，久而久之，我们便熟络起来，最近双十一，快递可想而知的堆积，他们的工作量自然也翻了好几倍。昨天早上我需要退货，在菜鸟上申请了上门取件，定好的时间是中午11点。菜鸟把这单快递自动推送给了百世大哥。快要11点半的时候，百世大哥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先把取货码给他，他现在是在没办法赶过来我们小区这边。我一听，有点疑虑，尽管“合作”多次，但我一直有“总有刁民想要害朕”的心理，怕会影响退货。尽管疑虑重重，但我还是把取件码告诉了他。我猜想如果没有取件码，快递大哥可能无法按时完成交易导致惩罚。晚上7点半左右，百世大哥突然敲门，上门收件。我一边递给他物件，一边和他闲聊。他突然和我说昨天他被投诉了，因为他和另一个客户也这么讲的，想先要取件码，等时间合适再过去取件。但那个买家对于约定的时间不能取件这件事大为震怒，于是他便投诉了百世大哥。大哥和我说，接到一个投诉就要被扣掉一千元，公司让大哥去和买家说些好话。我不知道大哥最后被扣钱了吗，只记得他说那个客户也不会撤诉。

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觉得语言是苍白的，甚至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动作。我想到之前看过的新闻，一个外卖小哥因为送外卖晚了一分钟急哭了，但最后还是难逃被投诉的厄运。

坦白讲，曾经我就是投诉大军中的一员，那时我气急败坏的，只是“你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但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觉，我与他们并无差别，他们在一条供应链的一端，我在这条供应链的另一端，我们都被这个供应链主宰着，或者说，我们都一样，是绵羊。我们受制于那些狼——那些已经功成名就或者位高权重、关系到我们自己利益的人，对他们毕恭毕敬，即使被责备、被误解，也有成千上万的成功学教导我们要顺从你的上司。但对于这些和我们一样，在不同职位上受制于狼的羊，却随意宣泄我们的优越权。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一种不用付出代价、不用接受监督的权利，而同为羊的他们，缺少了被庇护的机制，沦落为比我们更低一等的羊，承载着我们这些特权者的盛怒。

人的确是奇怪的生物，我们都明白万事不可能一帆风顺，很少会不受到干扰因素，约见一个客户，很可能千辛万苦准备的资料、订好的机票因为客户的一点小事而延迟，但你不会马上投诉这个客户，或者打电话大骂他一通。但你的快递迟迟没有物流信息，你却会主动想起惩治的办法。

昨天那个大哥和我攀谈时，我的两个舍友都听到了，一个和我说，感觉好心酸啊。今天另一个舍友和我说他有个快递迟迟没派件，他打过电话去竟然是空号，于是他便投诉了。后来快递公司当然给出了解决措施，具体我不记得了，我只觉得当时我对他鄙夷到了极点。希望未来能有个公司，能发明个快递小哥投诉无理客户的app，那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是这么憋屈的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