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似乎把芬芳长久以来披挂整齐的淡定平静的面具扯碎了,赖以维持她的骄傲的美好表象荡然无存,碎成齑粉。她开始刻意疏远我们那天在场的所有人,女生们心有余悸,更不敢靠近她,每天的叫起活动很快停滞,大家也不在一起跳皮筋扔沙包抓石子了。
只有我,怀着一种愧疚心理,腆着脸去找过芬芳,义愤填膺地建议她去族中告一状,把她婶子恶行昭然于众。她的大眼睛沉静无波,只淡淡斜睨了我一下:“那样,我会被赶出去”,我哑口无言,讷讷地垂着头走了。小小的班级,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芬芳对我都是淡淡的,我再也无法鼓足勇气开口。各种小道消息疯传,什么芬芳的叔叔是个酒鬼,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不赚钱不顾家;芬芳的婶子守活寡守成了变态,每天都要打芬芳;芬芳放学之后包揽了家里所有活计,还常常吃不饱;她的簇新的罩衫里边,是两个哥哥穿剩下的旧棉袄,没有几两棉花的光板子……
芬芳充耳不闻,每天埋头学习,眼睛里似乎都燃烧着两簇小火苗,我不知道那是求知的渴望还是急于脱离家庭的炽热。我们每天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参加奥数比赛训练,看到鸡兔同笼问题我只想到香酥鸡和红烧兔肉,漫不经心在草稿纸上划拉来划拉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团乱麻,估计我的“数学疼痛症”就是从那时候埋下的“病根”,这导致我在以后的多年学生生涯中看到跟数学有关的一切东西都觉得浑身疼痛,学霸变学渣,往往就是从一场“数学疼痛症”开始的。
选拔赛上,我毫无悬念被淘汰了,连乡都没出去,气得关老师再也不让我吃小鱼干了,她集中全部精力,开始一对一辅导芬芳,我倒也无所谓,转头开始准备全县小学生竞赛,卯足了劲儿要冲刺语文单科第一,至于数学,我自问缺了那根筋,干脆破罐子破摔,除了应付一个二年级小学生该会的加减乘除,此外一概不管,倒也乐得轻松逍遥。
芬芳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通过层层选拔,成了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小学生奥数比赛的独苗苗,老师们都跟见了活龙似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填鸭子一样把所有知识灌输给她,反倒我要参加的这个竞赛无人问津,我成了放养的,和重点培训对象芬芳每次在教室里狭路相逢,我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脸蛋和乌青乌青的黑眼圈,她看着我东游西逛吊儿郎当,估计都互相腹诽一句: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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