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特别的阴冷,风刮在脸上,刺骨的痛。如果再有冰冻的雨,你撑着伞,那密密麻麻的雨,它还是会想方设法地钻进来,滴在你的头发上、脸上、身上。出门才一会会功夫,连棉衣上都湿了一大片了。
阴雨绵绵,天空本来就阴沉着的,你的心情,也受这阴冷的空气影响,感觉像天空的雨沉沉的下垂,下垂……
你在心里埋怨一句:这恼人的雨。它仿佛听见了,雨水立马落在你的脸上,灌进你的鼻子,冻得你的鼻子,红彤彤的。
冬天的雨,总是那么的烦人,淅淅沥沥的,仿佛一个块粘皮糖,死缠着人,舍不掉,刚刚觉得它要离开了,一个转身,它又来了。
下雨天,留人天,小时候,江南的阴冷的冬天,我的一个远房的姑婆总会趁农闲来我家,来的时候,用竹篮捎上一份田里的特产,见到她的哥,就是我的爷爷,第一时间,就开始哭哭涕涕的,说来也怪,她一天,阴雨天随之而来了,她也就顺便住下了。真到姑婆的丈夫,我们叫他姑公的,找来。
我总是不喜欢她,她一来,就要跟我的奶奶睡一张床,我和奶奶睡一头,她睡在另一头,夜里我听是屋顶滴滴答答的声音,非常害怕,那个姑婆的手,特别的毛糙,她却总是放在我的脚上,我却是担惊受怕地,怕她抓破我的皮肤。
其实,现在想来,那个姑婆也是个苦命的,我听奶奶说,她嫁过去的时候,姑公家里有很多很多的田地,种稻种麦种桑树。姑公说,从他们家里走到五里外的街上,一泡尿,还是撒在自己家田里的。姑婆也说,嫁到他家后,就是没日没夜地养蚕、纺纱、织布,织的布,买了钱,再重复买田,从来没有空闲日子过的。可惜,不久后,就解放了,他们家因为田地多,就划成了大DZ,从此,一直到那个年代,姑婆一家人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
我的姑婆真是苦了一辈子,每次回娘家,都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哭着进门来,走的时候,还有要躲到二重门的背后,几次三番地用衣角擦拭眼泪。
我也看了特别难过,小小的心灵里,却盼望她不要来,她一来,我的奶奶也是眼睛红红的,害得我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
因此,我对冬天,特别是冬天的雨,没有好印象了,冬天雨季一到,那个老是哭的姑婆就要回娘家了,害得我们一家的心情,都受她的影响。
不知道哪一年,姑婆不再来了,我奶奶告诉我,姑婆去世了,是个意外。我的爷爷说,那一年,姑婆家的稻子大丰收,那谷穗沉甸甸的,姑婆那时候年纪应该是很大了,她听说后特别的开心啊,没等收割,她自己就跑到田里,用颤抖的手,割下几串谷穗,想去称重,结果,就在回家的路上伴倒在一块石头上,头就恰好跌倒在镰刀上了,爷爷哽咽说,姑婆是兴奋过度而死的。
我听了,心里当然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姑婆去世那年,她已很久没有回娘家了,她年老体弱的,再也跑不动十几里外娘家的路了,她再也不能选择在冬季农闲的雨天,回家跟她的哥哥和嫂子,诉一诉自己心中的苦了。
我的奶奶跟我说,我们顾家的女儿,个个都是勤劳的,可惜恰是苦命的女儿,但愿,那苦命的姑婆,把苦难一个人承担掉,就不会遗传给你们了,包括我奶奶自己的女儿,我的姑姑们……
我当时听了,心里一阵阵的绝望。
好在,事实证明,我奶奶的担心是多余的。真的是,时也运也。我几位姑姑,生的时代,比姑婆好了不知多少倍,她们出嫁后都生活的很好。
只是,每每冬雨来临,我记忆深处的那个角落里,总会浮现出一些,点点滴滴的不堪。
也许这恼人的冬雨,它时时想来提醒我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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