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

　　——你在做什么？

　　——那不是我的东西吗？

　　——喂，我把东西又带来了，你又可以了。

　　——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喂，你怎么跟着在那儿犬吠，真是有趣。

　　——明明就是她的问题。

　　

　　江然一个人坐在天台的台阶边上，脑袋里想着那些吵杂的话语。天台下是更加吵杂的人群，但她似乎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抬头看着很久都没见过的湛蓝的天，想着那天的事，或许真的是自己错了。

　　事情发生的那天，街上行走的人很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行窃小偷，但好像好像没人在意。

　　讽刺的是不远处是一张悬赏令，江然看了看那张悬赏令，又看了看那个小偷，皱了皱眉，要抓住他吗？江然想了很久，或许认为小偷被抓住才是对的，她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手机。

　　不远处有一副手铐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没多想拿起了手铐将小偷送去了警察局。

　　这样就好了吧？江然准备离开，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喂，你用的那副手铐似乎是我的，怎么我转了一圈回来，就到你那儿了。”

　　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里是错愕，因为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她匆匆归还便离开了。

　　没一会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是不是别人一天不丢东西，你就一天不抓小偷？”

　　江然皱了皱眉，想起来刚刚似乎没有道歉，但想和刚刚那个人先解释清楚或许比较好，于是回了一条“不是这样的”。

　　第二句话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再发出去，对方回了一条消息：“在北广场又有小偷了，我把新手铐放在门口了。”短信后面附着一张定位图。江然觉得茫然，她不是警察，也不想做警察的事情，便解释道“我只是想抓住那个小偷，很抱歉冒犯到你”。

　　对方似乎仍要追究这件事，回复道：“你说你不爽小偷，那你拿我的手铐去抓，这样算不算盗呢？”

　　是啊，这是盗啊。江然回过神，开始分不清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她只是想抓住那个小偷，仅此而已。或许自己这样的正义并不是正义吧。

　　第二天，她在广场上与人闲聊，一个姑娘突然冒出来，说了一句：“嗯？江然？那不是昨天偷戴通警官手铐的人吗？”

　　广场上人很多，也有不少戴通的后生，听到这句话他们仿佛变成了一颗炸弹，原地裂开。

　　“你说什么？她偷了戴通警官的手铐？！天啊！怎么会有她这种人？”

　　“是啊，是啊。”

　　“喂，我说你啊，你怎么敢偷前辈的东西？甚至连个道歉都没有，什么态度啊？”

　　“就是说啊。”

　　围观的人很多，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将事情的原委都放了出来。包括那些戴通先生今早 8 点 14 分开始又发过来的新消息。

　　“喂，起来盗手铐了。”

　　“不是你先恶心我？”

　　“今天我又准备手铐啦，记得盗了去抓小偷哈（笑脸）。”

　　“特意喊你让你过来盗我手铐，这不好吗？”

　　江然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生气，本以为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抓小偷，自己也仅仅是想第一时间让盗贼被抓住罢了，她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但看到这样的消息她还是没忍住怼了回去。

　　那不是一个适合喧哗的场合，江然想与戴通先生换个地方说，但是对方并不在，在的只是郎彤、林荣这样的后生与同样与事件无关的人群。

　　他们看到去全部，揪着江然的衣领质问。

　　“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吗？”

　　“所以你错了还得看对方是什么态度是吗？”

　　“真的搞笑！”

　　“我的天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江然本能地与他们解释起来，或许是太着急了，她连自己话都说不好了。

　　“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也没想抢占他的功劳。”

　　她希望那些人明白自己不是出于利益关系想鸠占鹊巢，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可是无济于事。错了就是错了，至少大家都认为是错了。

　　“你怎么还在说抢功的事？”

　　“他才是那个不在乎功劳的人。”

　　“我们在说你的态度，我的天啊你怎么不明白？”

　　“那你这些话跟我们说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和本人道歉呢？”人们说道。

　　“你们没必要这样攻击她吧？”奚航在一边插了一句。

　　那些人瞬间又沸腾了起来，林荣与郎彤将奚航推到了一边，说道：“这就出来舔了吗？在这儿犬吠什么呢？”

　　奚航陈默了。

　　“你们又不是戴通本人”这句话没机会再说出口。

　　江然解释了半天，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们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作为第三人称，不会停止批判，所以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当然，理应如此。

　　江然一遍一遍地向人群询问戴通的正式联系方式，希望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一刚开始并没人理她，仍说着：“天啊，你拿了人家的东西你不这都不知道吗？”

　　直到她要到联系方式，他们才开始渐渐安静。

　　“知错改正，没人会揪着不放，但凡早点道歉也不会这样。”人群里有人说道。

　　林荣与奚航争吵着。

　　“道完歉了？”人群里的另一个问。

　　“没有。”江然回道。她觉得有的事情得好好跟戴通先生解释清楚当然包括道歉。

　　“到现在找人家联系方式那么久，还没道歉，牛批，拿了别人的手铐还不知道人家是哪一个。”林荣在一边说着。

　　江然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是错了，但是眼前的是什么呢？

　　她给戴通先生发自己的“道歉信”。

　　“抱歉，我上午那么跟你说话是我态度不好。我并不是出于利益的原因拿了你的手铐，我只是太想维护正义了。我承认无论因为各种目的，我拿了你的东西这都是不对的。我很抱歉没有估计过你的感受，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

　　过了一会她收到的戴通回信。

　　“所以你是认为你对不起我但你没错是吗？”而后附上了江然自己的话“讨厌不懂得尊重”。

　　嗯，是她错了，从一开始就是。

　　“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江然不想再像上午那样吵起来，在信函里，她把她想说的都写进去了。

　　对方“哦”了一句，而后将她拉黑。

　　江然怔怔地看着不知道何时散去的人群。

　　这样真的等价吗。

　　江然恍惚的走向天台，坐下看着下面吵闹的人群，林荣在里面维持着秩序，大声说着“大家不要吵”。

　　然后世界安静了。

　　不远处的戴通在递交着自己重复抓的小偷，并大声说着：“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人和我抢功劳了吧？！”

　　江然看了一下戴通和林荣，没有再犹豫，一跃从天台上跳了下去，然后消失在人群里。

　　原来。

　　梦。

　　已经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