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

 

阳光

有时站在人生的转折点上而不自知，或者即便自知却也无措。

  晦暗茫然的灵魂飘飘然不知归处，呆望着雨滴砸下来，漾起尘土的味道。他在屋檐下伫立片刻，径直走入雨里，各色雨伞从身旁擦过。寒冷使他更加佝偻，这般慢慢踱步，朦胧里前面有红绿色灯光闪烁，他停下来。四周只有噼啪雨声，很安静，奇怪，十字路口竟不似以往那般热闹。

  他正犹豫，要前往哪一方，迷茫间，寒冷愈盛。隐隐约约听到鞋底踏入小水洼啪啪的声音，很密集，还伴随着人的喘息。雨水拍打在面颊上，蒙住了眼睛，有模糊身影正向他奔来。

  那身影近了，是白色的，却依然模糊不清。他猜想是一席长裙，因瞧得出被打湿的长发轮廓。身影忽在他面前停下来，是一个女子，却不知为何面目模糊不清。那女子只是稍作喘息，不由分说便牵起他的手，向北方的小路奔去。他随着女子一同奔跑起来，不久道路愈阻难以行走，甚而进入一片密林。但女子似乎轻车熟路，牵着她仍如常奔跑着，动作未有稍减，亦不知跑了多久，总是出了这林子。

  雨，似乎是刹那间变得小了，面前又延展出宽阔平坦的路。她亦牵着他奔去，不时，雨便停了，有风从耳边刮过，凉嗖嗖的。密密的云层慢慢裂开一道缝，天光由这缝里洒下来，仿佛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豁然明朗。

  这是一个梦。

  那段时间，一直在想那个梦里的女孩子是谁。我想，那洁白的身影亦是她的灵魂。只可惜面貌模糊。

  直到有一天遇见一个姑凉，她蹦蹦跳跳，快乐满满得溢出来，她那样跳到我的面前，远远便能感受到，暖香荡漾。她说:“我漂亮吗？”眸子里闪着清澈见底的喜悦。

  “漂亮”我心里这样回答。

  后来我们从陌生到熟悉，相遇而相知。直至深深爱恋对方。却因着内心里的自卑，而生出阴暗，虽然喜欢她深爱她，每每对她无限宠爱，见她欢喜却有另一个声音不断挑拨，为什么不是她对你如此这般？于是却又要故意惹她生气，见她愤怒和哭泣，心里疼痛，却有一种互相折磨的变态快感。好似证明了自己在她内心里的位置。可是可是……明明还是在她满满溢出幸福的时候自己也最为幸福。

  不知为何如此挣扎矛盾，就算在人生里也同样如此。应当是不愿意面对，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的缺陷却无能为力，或者只是觉得无能为力。纵然知道性格孤僻，自我懦弱，畏惧，逃避，却不愿意被亲密的人指摘出来。心中戾气纷纷倒戈，未有半分去对付不相干的恶人，只因他们对你没有干系，只因有恃无恐。

  那一日白色身影又进入梦乡。她的面貌依然模糊不清，她浑身湿漉漉蜷缩着，背对着躺在另一边。那小屋里阴暗潮湿，寒冷时时裹挟着身体，瞧着她的背，心里渴望温暖，亦有一片柔水。慢慢靠近她，将她轻轻拥入怀抱，突然她似乎愤怒又委屈，粗暴得推开。有一些悲伤一些委屈，自卑又从心底里泛滥出来。于是翻身挪到床的另一边，亦蜷缩起身体，寒冷又泛上来，一片悲凉。泪，从眼角滑过，身体轻轻抽搐。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受到身体被温暖包裹，寒冷刹那间消失，有温热香甜的吐气在脖颈处一直传到鼻子里。正自觉着一片安详。忽然感到有汩汩暖流划过脖颈，比之身体的温暖已属热烫了，心里顿时一惊。片刻便醒转来。

  四周一片黑暗，时间大概还在凌晨。那梦境还未从脑中散去。遥想与她相识，她便如一个小小的太阳，什么时候都是欢乐的，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断落泪？恰好是成为我的女朋友之后，想到此处内心里一阵疼痛和愧疚。

  这里面大概还有几分嫉妒吧？为什么总也是她温暖我？自己却这样无用不能给予她精神上的安慰，难道要她变成同我一样的人吗？或者她这样不快，便是这样被不好的男朋友所感染了罢。

  所以每想及此，便要远远的推开她，但若她真的走了，必然肝肠寸断，无法形容那样的感觉，明明没有受伤，却觉得很疼很疼，那时候宁肯是真的受伤，宁肯有一道看得见的伤口。

  时时挣扎着矛盾着，有万千雄师在这方寸山灵台处拼斗厮杀，要置对方于死地。她如此纯白的灵魂落入此处，立时如油锅进水剧烈翻腾，焉能全身而退保有她原本的温暖和欢乐？

  只是不断拉扯，使她本身无比痛苦。那一日，她边说边哭，躺倒在我怀里，心里实在疼痛一片凄凉苦楚，只想着抛掉所有别的一切一切，只要待她好只要她喜欢愿意的我一概遵从。

  再也不愿纠结过多，自卑尊严逃避懦弱之类明明都与她无关，我只是爱她，她亦爱我。这便够了，什么都不重要。

  她时时在这心里，纵然心是千疮百孔，也无碍，只要她在这里安全。任何的挣扎矛盾都不要伤害她。

  走过很多很多地方，热闹繁华，苍凉幽静，有多少人擦肩而过，多少嬉笑哭泣，万家灯火连绵，这世界却与我无干，那时孑然一身，心中悲苦又茫然无措。现在，独自一人时候同样如此，只是心里有了牵挂，别的人与事自然没有关系，至多属于利益的交换罢了，但她却不可以，她一颦一笑都牵着这千疮百孔内心，这是我对世界唯一的留恋，唯一的联系了。

  根本无法想象失去她会是什么样子，可能会死吧，甚而死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现在只是担心，应该是一直都在担心不能够保护她予她幸福。

  再也不要对小哲妹说对不起了！再也不要使她这样痛苦，下一次要她这样哭鼻子的时候应当是向她求婚的时候才对，这确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想予她幸福，想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